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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主義」浪潮正在消退?

2019-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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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脫歐的政治功能失調,以及針對唐納德·特朗普總統的美國中期選舉的反作用,正引起人們對近年橫掃世界民主國家的民粹主義潮流進行重新思考。事實上早就應該反思了。

民粹主義是一個模糊術語,適用於許多不同類型的政黨和運動,但其共同特性是怨恨強勢的精英。在2016年總統選舉中,美國兩大政黨都出現對全球化和貿易協定的民粹主義反應。一些觀察人士甚至把特朗普的當選歸因於民粹主義者對過去70年自由國際秩序的反動。不過這種分析過於簡單化。結果是由眾多因素以多元方式決定的,外交政策並不是主因。

民粹主義不算新鮮,而且它是典型美國式的。一些民粹主義反應,如19世紀30年代安德魯·傑克遜出任總統,或20世紀初的“進步時代”,都導致了加強民主的改革。其他的如19世紀50年代反移民反天主教的“無知黨”,或20世紀50、60年代的喬·麥卡錫參議員和喬治·華萊士州長,他們強調的仇外和排斥。近年來的美國民粹主義浪潮則兩者兼而有之。

民粹主義反應的根源既有經濟的,也有文化的,這是重要的社會科學研究課題。哈佛大學的皮帕·諾里斯和密歇根大學的羅納德·英格勒哈特發現,早在2016年大選之前,文化因素就已經非常重要。因外國競爭而失去工作的選民傾向於支持特朗普,而年紀較大的白人男性等群體也是如此,他們在上世紀70年代以來使種族、性別和性向價值觀發生改變的文化戰中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埃默里大學的艾倫·阿布拉莫維茨已經證明,在共和黨初選中,種族仇恨是對特朗普勝出影響最大的單一因子。

但經濟上和文化上的解釋並不互相排斥。通過辯稱非法移民奪走了美國公民的工作,特朗普明確地把這些問題綁在了一起。沿美國南部邊境建牆,其象徵意義可以拿來用作口號,以圍繞這些問題團結基礎選民。這也是為什麼他覺得很難放棄這個想法的原因。

即使沒有經濟全球化或自由的國際秩序,即使沒有2008年後的大衰退,美國國內文化和人口結構的變化也會催生某種程度的民粹主義。美國在上世紀20、30年代就發生過這種情況。20世紀前20年,1500萬移民來到美國,這讓許多美國人產生了害怕被淹沒的不安。20年代初3K黨死灰復燃,並推動建立了1924年《國家起源法案》,為的是“防止北歐民族被淹沒”,同時“保護他們所崇敬的更古老、更同質的美國”。

同樣,2016年唐納德·特朗普的當選不是導致,而是反映了深刻的種族、意識形態和文化分裂,這種分裂的形成是對上世紀60、70年代民權和婦女解放運動的反動。隨着機械人像貿易一樣給美國帶來失業,以及文化的改變仍具有分裂性質,民粹主義在美國很可能繼續存在下去。

對於支持全球化和開放經濟的政策精英來說,教訓是他們不僅要更加註意經濟不平等問題,而且還要更加註意向受到國內外變革影響的人們提供適應性援助。對移民的態度會隨經濟的改善而改善,但它仍會是一個文化情感問題。2010年年中,大衰退影響到達頂峰的時候,一項皮尤調查發現,39%的美國成年人認為移民讓國家變得更強大,50%的人認為移民是負擔。而到2015年,51%的美國成年人說移民讓國家更強大,41%的人稱他們是負擔。移民是美國比較優勢的一個來源,但政治領導人必須證明,如果他們要抵禦本土主義者的攻擊,尤其是在經濟壓力大的時期和地區,他們是能處理好國家邊境問題的——無論是在物質上,還在文化上。

儘管如此,人們並不應該從2016年大選的激烈言辭,或者從特朗普精明地通過社交平台用文化分裂問題操縱新聞議程當中,誤讀美國民意的長期趨勢。雖然特朗普贏了選舉人票,但他的民眾選票落後300萬張。根據2016年9月的一項民調,65%的美國人認為全球化對美國總體還是有利的,儘管他們擔心就業問題。民意調查一向容易受改變問題措辭和順序這種陷阱的影響,但“孤立主義”標籤並不是對當前美國人態度的準確描述。

1974年以來,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每年都會詢問美國人,美國應該積极參与全球事務還是置身事外。其間約1/3民眾一直堅持可以回溯到19世紀的傳統孤立主義立場。這一數字在在2014年達到了41%。與多數人的看法相反,2016年並不是1945年以來孤立主義情緒的頂點。大選期間,64%的受訪者稱他們贊成積极參与世界事務,這一數字在2018年的民調中上升到70%,是2002年(當時是“911”恐怖襲擊發生後)以來錄得的最高水平。

美國國內對移民和全球化的有力支持,與“民粹主義”已經成為一個問題這種看法是對不上的。這一術語仍然含糊不清,無法對問題作出解釋,尤其是,如今對它試圖所描述的那股政治力量的支持似乎正在減弱。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標題“Is the “Populist” Tide Retreating?”(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