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來說,大家都渴望得到和平。中國人更希望的,是可以與其他國家,開拓共同的未來,建設一個和平友好的世界。
中國的未來與全球各國連成一線,董建華先生剖析中美關係在過去半世紀的發展,以及這段得來不易的情誼是如何有助促進世界和平。董先生又寄語年輕一代要好好裝備自己,為創造一個更加和平安穩的未來而努力。
JC:董先生,你於1937年7月7日生於上海,剛好跟日本開始侵略中國是同一天,這是否有讓你對和平與戰爭有獨特的體會呢?
CH Tung:
就在我出生當日,日本正式全面侵略中國,那天是1937年7月7日,所以我的家人一直要我記住這段歷史。
當然我也常常會記着,到底是為了什麼?我見過很多戰爭,戰爭不能解決問題,只會帶來更多的問題。
但如果兩國能夠合作起來,共同努力,或者藉助聯合國解決問題,我們就能把世界變得更好,戰爭就可以避免。
從鴉片戰爭到現在,中國人民經歷過戰爭,被佔領的歷史,直到1949年才找到自己的前進道路,而且我們發展得很好。
我們的前進不是為別的,是為了讓中國人民有更好的生活,同時也讓世界變得更好。如果世界變得更好了,那對中國也是好事,同樣地,如果中美兩國能夠合作,那對中國、美國和全世界都有好處。
我跟家人說,為了改善中美關係,就算我不得不爬著走,我餘生的每一天也都會這麼做。
JC:這樣說來的話,中國到底想要什麼呢?
CH Tung:
幾百年來,由於外國力量的入侵,中國遭受了巨大的苦難,對中國來說,大家都渴望得到和平。
中國人更希望的,是可以與其他國家,開拓共同的未來,建設一個和平友好的世界。
JC:卡特總統說,自從1979年建交以來,沒有一名美國士兵在東亞戰場上犧牲,你會認為中美關係是實現世界和平的關鍵嗎?
CH Tung:
我認為中美關係是世界和平的關鍵,我們不僅可以避免戰爭,實現和平,我們還可以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JC:最後一個問題是關於全球的未來,一個更強大、安全,和更和平的未來,你為中美關係奉獻了大半生,對於今日的年輕人,你會怎樣鼓勵他們多做你做過的事情?
CH Tung:
對所有的年輕人來說,更加美好的未來正在等着你們,但它不會主動來找你,你必須自己去實現。
怎麼實現?怎麼裝備自己?怎樣才能成為更有理想、更努力地為自己和他人創造美好生活的人呢?
未來會比今天更好,他們要明白這一點,但美好的未來不會自動到來,我們都必須為之努力,我們也能夠為此而努力。
JC:董建華先生多謝你的時間,多謝你為大家分享你的想法。
CH Tung:也謝謝你
中國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人民不崇尚霸權,國家也不崇尚霸權,中國人民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JC:你提到了金融危機、伊波拉病毒、氣候變化,太空和海洋這些重大問題,你認為在貿易和經濟的合作上,即使在這個困難時期,中美兩國是否還可以繼續合作?
CH Tungs:
事實上,要保護這段關係的唯一方法,就要依靠兩國之間的相互理解。
有時候會讓你得到多一點好處,有時候我又會得到多一點好處,我覺得貿易關係方面是完全可行。有些分歧很難解決,比如知識產權,的確是一個難題,因為美國,很多美國人都認為中國一直在盜竊美國的知識產權。
但是以這個特定議題來說,我想說的是,從1978年到80年代初,當時中國正開始從文革中復原,我相信當時應該有很多侵犯知識產權的事情。
到了今時今日,幾百萬中國人從大學畢業,我們有科學家、工程師和數以百萬計的專才,他們都獨當一面,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是發展出不同的才華。
中國的法庭和司法程序亦正在改進中,部分可以說是回應了國際上的批評,也可以說是因為國內有很多人才,也在科學和技術發明方面不斷創新,他們的成果也需要被保護。
目前,大約有十五個法庭專門為涉及知識產權保護的案件而設,我希望,亦相信我是對的,因為必須先恢復互信,中美關係才能再次向前邁進。
JC:董先生,大家都很想知道,中國在保護知識產權方面有沒有做出改變?中國又是如何與貿易夥伴合作?
CH Tung:
在其中一、兩個領域裡你會看到很明顯的變化,首先是申請專利,中國現時的申請量已經很高,另一方面,中國也着實的支付著知識產權授權費用,中國花了86億美元購買各式各樣的專利權,有記錄的。
中國的進步十分明顯,整個社會、國家和司法系統都意識到,保護知識產權的重要性,所以我認為我們仍需很小心的處理這個議題,但不要讓這個問題妨礙中美科技領域的合作關係。
JC:中國貧困的情況改善了,經濟也不斷增長,將來必定會擠身已發展國家之列,國際社會是否應該對這樣的“中國”感到擔心呢?
CH Tung:
目前中國的人均收入只有1萬美元,中國確實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系,但如果除以14億人,就會得出上述數字。
中國所追求的不僅是全力消除貧困,改善環境、緩解氣候變化影響,中國人民還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希望有一天步入已發展國家行列, 1萬美元或9,999美元可算不上已發展國家。
中國人在千百年前,唐代經濟佔到世界GDP的30%,但中國從未試圖征服其他地方,中國是不會那樣做的,中國是一個和平的國家,人民不崇尚霸權,國家也不崇尚霸權,但中國人民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伴隨着大數據以及人工智能的發展,失業問題將會是所有人的重大挑戰。董建華先生專訪,我們應該怎樣為未來做好準備,及今日的經濟及貿易環境。
JC:董先生,我們來談談經濟和貿易,多年以來,經貿都被視為中美兩國之間的接口,也是穩定雙邊關係的一種方式。你同意嗎?
CH Tung:
貿易對美國非常重要,對中國也一樣,這是一種互補性的關係。
貿易對雙方都有利,應該好好去培養,一同為之努力,兩國都會得益。
JC:美國常常有人說中國市場還未對世界開放,你又同意這種說法嗎?
CH Tung:
我不同意。2018年底,68,000家美國公司已經進駐中國,在當地生產及銷售產品,我想當年的總銷售總額大約是6800億美元,這是個龐大的數字。
美國人總在說貿易逆差,大概有3500億美元,這數字是如何計算出的呢?如果市場仍未開放,美國在中國不會有68,000家企業吧?
JC:美國有很多人說,正因為貿易關係,讓美國人民失去了寶貴的工作,他們的家庭、社區都受到了影響,你怎麼看呢?
CH Tung:
總會有人討論在中美貿易關係之下,美國失去了多少工作,美國的失業數字大概是240萬,但很多來自美國的專家,甚至大學的學者都指出,大約85%的失業是機械人和工序的自動化造成的。
伴隨着大數據以及人工智能的發展,失業問題將會是所有人的重大挑戰,所以我們應該關注的是,怎樣創造效能?如何創造?
新科技對就業市場可能有破壞性,我們應該如何為未來做好準備?
另一方面,美國對中國出口創造了工作機會,中國人到美國旅遊,中國企業到美國投資也能創造就業,現在還有30萬中國留學生身在美國,實際上創造很多就業,加起來的就業機會超過200萬,數字未必特別大,也不小。
JC:中國正增長成為世界最大的消費市場,你從政之前是經商的,是個商界領袖,你覺得外國人將來在中國可以把握到發展的機遇嗎?
CH Tung:
中國經濟的增長十分強勁,出乎大家意料,我們一直認為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其實到今年年底,中國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了。
目前的數據正顯示著這個趨勢,事實上中國有14億人口,比美國多三至四倍,市場是非常、非常大,這就是68,000家美國企業在中國的原因。
這就是互補性所在:你可以輸出任何你想出口的貨品,也可以輸入任何你需要的貨品,中國市場很大,可以提供很多機會。
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兩國攜手合作。
(End)
最終他們一起重振了全球經濟,我們必須確保兩國能夠合力解決問題,我們應該怎樣為未來做好準備。
JC:中國已經改革了,我們也常常聽到,中美關係在這40年里也發生了變化,你認為這當中的變化是什麼呢?
CH Tung:
我認為變化在於國家的領導人真正明白,合作比互相對抗更好的道理。
我舉個例子, 2008年時發生全球金融危機。當時布殊總統入主白宮,他召集各國首領到華盛頓,討論金融危機帶給全球的難題,當時美國承諾要刺激本國經濟。因為美國經濟復蘇對世界其他國家也有好處,但布殊總統知道他仍然需要中國的協助,他打電話給當時的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先生,胡錦濤在他的遊說下飛到華盛頓加入會議,最後中國同意出資4,000億美元在中國進行投資,讓中國經濟再度增長。
中國經濟活躍起來,就幫助到其他所有國家,所以,是中美兩國攜手一起做,最終重振了全球經濟。
這是雙方合作的一個很好的例子,兩國有意識地走到一起,達成共識完成目標,而如果只有一方,我覺得會非常困難。
JC:你談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還有兩國其他同心合力,一起解決問題的例子嗎?
CH Tung:
幾年後,奧巴馬總統和習近平先生就氣候問題會面,並表示:“我們必須確保兩國能夠合力解決問題。”奧巴馬總統可以比較好的與發達國家溝通,中國可以聯繫其他發展中的國家。
當時中國已在研究可再生能源,成功的話對於應對氣候變化的整個形勢都十分重要。兩國同意進行合作,並在巴黎一起說服其他國家,簽署了巴黎協議
中美在應對氣候變化的問題上成功合作。
JC:中美關係40年來已經發展起來,兩國之間是不是存在着互補?
不久之後,西非出現伊波拉病毒,中美又走到一起,與世界衛生組織協作,最終解決了伊波拉的問題。
我想表達的是,想一想兩國的合作,想一想我們還能一起做些什麼。
現在有很多人從非洲往歐洲遷移,從南美往美國遷移,原因是非洲、南美和中美地區的貧困問題,還有一些移民是因為中東地區的戰亂。
中國在非洲有大量的經濟活動,如果能幫助這些非洲國家更快地健康發展,以7%左右的速度增長,人們就不會想離開他們的家園到別國,因為他們都想留在自己的國家,但前提是他們在家鄉能夠生活。
有未來,還有很多其他可以合作的例子,像探索海洋、探索太空。
(董建華先生專訪)
1979 年全球局勢發生了非常重大的變化:冷戰結束、中國改革開放,而中美的友好關係亦於當年正式建立。由尼克遜總統的訪華行程開始,董建華先生為大家細述當年的歷史大事,及引證中美兩國建交是如何為全球人類的發展開闢全新的局面。
JC:1972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尼克遜總統去北京與毛澤東見面,你認為這件事有什麼深遠的影響?
CH Tung:
我記得當時我身在英國,正在路途中,從報章上得悉這件事情,我心裡想:這是什麼情況?
當然這是一個大突破,實際上對中國和美國來說都是重大的突破,你要是讀一下尼克遜總統和毛主席會晤後發表的《上海公報》,就會覺得很有意思,這次會面由周恩來總理和美國國務卿基辛格安排。
有趣的是,長達四頁的上海公報談到兩國之間有很大的差異,但也指出兩國都面對同一個霸權大國,它威脅著中美兩國和其他國家。
中國和美國就是這樣走在一起的。
現在你想想,人們總在說,“好吧,美國和中國終於是走在了一起……,你們中國人很聰明,便宜都讓你們佔了”諸如此類。
其實如果你仔細想想,正因為走到了一起,美國最後才能在冷戰中獲勝 ,再加上美國二戰後對世界秩序的組織和安排,無論是美元的主導地位,還是聯合國或國際貨幣體系等,實際上都是傾向於美國的,美國贏了冷戰,成為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主導一切。
想想看,美國究竟從中得到了多少好處?
JC:1972年尼克遜訪華,過了七年,在卡特總統和鄧小平恢復中美邦交之前,中國開始改革開放,對世界打開大門,兩件事在時間上是一個巧合嗎?
CH Tung:
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是政治家們計劃好和想清楚了每一步,中國改革開放和中美建交是同樣重要的大事,其原因就是,1978年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中國剛剛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當時國家的狀況非常糟糕。
鄧小平成為國家領導人,他說,我們必須要讓中國再次發展起來,要做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就是改革開放。如果要問它的重要性,為什麼要改革?因為過去的路向不正確,所以我們必須改革,要確保一切能正常運轉。
他常常強調說,這都是為了人民,他總是認為需要開放,為什麼?因為二戰後許多戰敗國在經濟發展上取得了巨大的進步,當然也有像美國一樣,它們都做得很好,中國的路向又是怎樣?我們必須開放,向所有成功的國家取經,看看我們能往哪兒走,改革開放就是這樣。
鄧小平有非同尋常的智慧。從一開始,他就說要改造、重建當時不能正常發揮作用的大學。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才,就無法建設國家。
他在第一天就做了這件事,不久之後又說,我們必須培養科學家、工程師和聰明的人來重建國家,必須靠改革開放來建設國家。
七年前 (1972年) 中美已經走在一起,當時美國已對中國開放市場有興趣,很多美國企業看準中國市場的潛力,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雙贏,對中國更是至關重要。
改革開放從未止步,經過40年之後,中國發生了什麼?
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開始騰飛。
讓中國變得更好,並致力保持與美國的友好關係,盡自己的努力讓兩國走在一起,建立互信互諒。
2019 年中美兩國貿易關係正面臨嚴峻的考驗。董建華先生為大家親述他年少時在美國生活的經歷,以及他對兩國未來可以建立更深厚情誼的一點盼望。
JC:董先生,很高興有幸跟你見面,你用了大半生的時間,致力於建立中美關係,讓世界變得更好,是什麼原因讓你付出這麼多精力呢?
CH Tung:
我的一生深深受到先父的影響,在英國大學畢業前一年,父親來到英國,跟我聊天,主要談及我畢業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就說,我想學學怎樣做生意,進一所商業機構,學習如何經營生意,然後回香港,幫你打理家族生意。父親卻說,你錯了,我問為什麼?
他說,你對美國這個國家有怎樣的了解?這個國家是世界的未來,如果你想擁有未來,我要是你的話,就會馬上收拾行李,飛到美國去。
我爸爸是一個想法周全的人,總是着眼於未來,所以,我接受建議,去了美國。
這算是我致力參與中美關係的開始,我在美國生活了九年時間,學會了很多東西,真正體會到建設一個國家的過程。
我感到很震撼,如果美國和中國能走到一起,尤其因為中國是我的祖國,那麼這對中國有很大的好處,對美國也是。
並且我真心覺得,這對整個世界都有好處,所以在我年輕時,我已經擁有一個夢想,讓中國變得更好,並致力保持與美國的友好關係,盡自己的努力讓兩國走在一起。
JC:如你所說,你父親建議你到美國,你在美國生活,跟這個國家及人民有着非常特殊的關係,因為20多歲的你就在在那裡生活,工作、結婚,還建立了家庭,當中最美好的記憶是什麼?
CH Tung:
美國是一個十分適合居住的國家,同時也存在很多商機,你在這裡可以學習、可以累積財富,可以交到很好的朋友,不管是鄰居,還是生意上的。
而且美國人的待人方式,讓我覺得他們是一群好人,真的很不錯。還記得去紐約巨人隊的體育館,看紐約巨人隊和綠灣包裝工隊的比賽,是一場大賽,起初我對這門運動一竅不通,因為美式足球跟香港、英國踢的足球完全不一樣,在美國生活,剛一開始很不習慣,由於冬天實在太冷了,帶我到體育館的朋友還送我一瓶威士忌,他不斷給我灌威士忌,說“保保暖,保保暖”,我就是這樣的慢慢學習美國的生活,以至於後來變成了美式足球的球迷。
JC:你認為中美兩國能找到克服當前問題的辦法,最終走向共贏嗎?
CH Tung:
在中國方面,我們需要更多了解認識美國人民,美國人也要花時間去了解中國人民,因為相互理解會讓政治容易處理得多,有30萬中國學生正在美國留學,你能想像嗎?很多中國家長都信任美國的教育,把孩子送到美國接受教育,這是一件好事。
中國人都在學習英文,為什麼?是因為他們自己和家人都覺得這很重要,我希望有更多的美國人學習中文,因為中文對他們很有用。
紐約大學在上海辦學的規模很大,很成功,霍普金斯大學與南京大學合作,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是辦得很好。還有芝加哥大學,現在到香港來了,這些事情實際上都有益於中美關係,而最重要的是要確保這一切能夠延續下去。
JC:董先生,你剛才談到了信任,我們今天生活在一個國家民族主義和保守思維逐漸抬頭的世界裡,在這種環境下如何恢複信任,怎樣才能建立信任呢?
CH Tung:
我認為保持開放的心態是很重要的,要了解對方的歷史,要明白對方的遠景,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嗎?可能我還可以告訴你,你走錯了方向嗎?就是說大家要在一起不斷交流。
今早,我與美國那邊說了四五個電話,和朋友們聊天,我們擔心着不同的議題,只是跟好朋友聊一聊,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交流方式,儘力保持與對方交談,中國人民和美國人民都很正派,都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們合作起來,將來就會過得更好。
本視頻通過對話體文字體現美中雙方智庫展開的交流溝通,通過直觀鮮明的畫面元素體現兩國在有關議題上的共識與分歧,並重點闡明未來的發展趨勢和解決問題的出路。
中美關係處於重大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