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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德·特朗普登場

2017-01-17

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之前,中美關係沒有什麼新情況足以挑戰人們的想像力。關於人權和網絡戰的舊怨持續發酵,在南海的爭端也不斷升級。但在其他領域,兩國取得的進展又給人留下了樂觀空間。4月召開的核安全峰會上,中美兩國就防止核擴散達成了雙邊協議,同時中國還宣布對屢次進行核試驗的朝鮮實施新制裁。9月,中美兩國批准《巴黎協定》,標誌着應對氣候變化取得重要成果。

要達成針對朝鮮的制裁措施和巴黎氣候協定,需要中美兩國外交官拿出最大的努力和善意。不過,它們作為雙邊成果的重要性也不應被高估;它們其實是雙方應對氣候變化、懲罰金氏政權單邊意願的僥倖契合。就這一點而言,中美雙方取得的是最基礎層面的外交成就,即為實現共同目標進行合作。雖然奧巴馬和習近平均未將對方視為夥伴,但當機會出現時,二人都足夠通情達理,願意協力合作。

奧巴馬任期最後一年的中美合作,顯示出兩位領導人對雙邊關係前景的看法趨於成熟,這一看法形成於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美國期間。在奧巴馬第一個任期內,美國與中國外交摩擦不斷,但兩位領導人仍承諾在核安全和氣候變化議題上尋求共識。習領導地位的穩固,以及希拉里政府將延續奧巴馬安全和環境政策的預期,差一點就令這樣互予方便的夥伴關係得以延續下去。

然而,唐納德·特朗普登場了。作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多次提議對中國產品徵收懲罰性關稅,並大刀闊斧修改安全政策,包括提議讓日本和韓國配備核武器。即便與那些慣於在網絡戰和貨幣操縱問題上指責北京的鷹派共和黨候選人相比,特朗普在中國和東亞安全議題上的立場也顯得荒誕不經,以至於人們對此基本不予理會。中國外交官和媒體也很明智,沒去批判那些競選過程中的大話,唯一的例外是特朗普威脅退出《巴黎協定》。11月1日,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別代表解振華警告,拒絕《巴黎協定》將給美國社會和經濟發展造成負面影響。

選舉令情況發生了改變。自特朗普擊敗希拉里贏得大選後,中國官員和官方媒體開始公開譴責候任總統的個別立場和整體姿態。繼媒體大肆報道特朗普與台灣領導人蔡英文通電話,以及他提議美國不應再受制於“一個中國”政策後,中國媒體明確表示,他們將按字面意思理解並嚴肅對待候任總統所說的話(此話引自《大西洋月刊》的薩琳娜·齊托,她曾寫道,特朗普的支持者嚴肅對待他,但不按字面意思來理解他)。《中國日報》社論稱特朗普為外交菜鳥,《人民日報》認為他在中國問題上無知。新華社1月3日發佈的一篇文章對特朗普魯莽的推特外交感到失望,認為一位行政長官沉迷於推特外交不可取。

北京或許會密切關注特朗普在推特上的每個詞句,但在正式上任前,很難明確探知當選總統的政策立場。在“跛腳鴨”政府期間,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特朗普政府將退出TPP。同時,中國開始利用美國“只有一位總統在任”政策,通過軍事上搶佔先機的行動來模擬測試特朗普的反應,而在現實中他們收到了意料之中的來自奧巴馬政府的回應。12月的第三周見證了中國飛機和海警艦船進出日本控制的釣魚島/尖閣群島,中國海軍還在接近菲律賓的公海海域扣留了美國無人潛航器。特朗普發推特回應潛航器事件,先是嚴詞譴責中國非法扣留,但在中方同意歸還後又表示中國不妨留着自用。

特朗普的人事任命也很難為他的對華外交戰略提供更多線索。長期擔任艾奧瓦州州長的特里·布蘭斯塔德是駐華大使的有力人選。布蘭斯塔德一直致力於推進艾奧瓦州農產品對中國的出口,同時他自1985年以來就與習近平熟識。但在美國國內任命方面,候任總統選擇的顧問們都以蔑視中國聞名。擔任特朗普過渡團隊顧問的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就在其新書中描述了中國企圖在20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100周年之際)取代美國霸權的陰謀。被任命為美國首席貿易談判代表的羅伯特·萊特希澤在里根政府期間擁有對日關稅戰的豐富經驗,在應對美中貿易赤字問題上他時刻準備規避或無視WTO規則。此外,對於特朗普選擇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經濟學家、特朗普競選團隊顧問彼得·納瓦羅出任貿易委員會主席,北京又將作何感想?畢竟他是《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和《致命中國》的作者。布蘭斯塔德和美國國務院會發現,他們在新政府中將被邊緣化,或者只是清潔團隊,負責收拾華盛頓留下的外交爛攤子。

從往昔經驗來看,習近平主席不會對美國政策這種不連貫性淡然處之,他或許會在其他領域尋求更加穩定的關係。由包括慈善家比爾·蓋茨和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等億萬富豪牽頭的、專註應對氣候變化的10億美元新能源基金,或許可以為未來中國創新機遇提供啟示。中國的政策制定者雖然無法在與華盛頓的交流中取得進展,但他們應該能在硅谷或薩克拉門托找到願意在綠色能源項目上合作的美國合伙人,除非中美兩國爆發貿易戰。

隨着就職日期臨近,奧巴馬和習近平在2013年建立的中美新型關係似乎不可避免地面臨解體命運。在能夠激怒中國的種種做法中,候任總統特朗普目前唯一還沒做的就是會見達賴喇嘛,但這似乎也將在他宣誓就職之後成真。如果習近平主席無法像與奧巴馬合作那樣與特朗普合作,那麼到2017年底,中國將會發現自己是唯一一個堅持對抗氣候變化的超級大國。習近平與特朗普將有望避免貿易戰或更糟局面,但在其他一些關鍵議題上,贏得道德高地的將是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