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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之後的民粹主義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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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為美國總統之前,特朗普靠“你被炒了!”這句名言塑造了他在電視真人秀中的角色。今天,美國人民把他給炒了。特朗普的失敗也給歐洲和其他地方的民族民粹主義一記重擊。它會是致命的嗎?

滋生民族民粹主義的沼澤還未抽干。太多人還在為他們感到的(或預料到的)經濟和社會地位喪失而心灰意冷,並覺得自己受到建制派政客的漠視和非議。薪資水平停滯、去工業化以及經濟上的不公,仍然是極為嚴峻的挑戰。許多人相信移民和文化衝突對他們的安全和生活方式構成威脅。新冠危機更加劇了這些焦慮。

美國的大選結果說明,這些擔憂和挫折感是經久不衰的。雖然當選總統喬·拜登比特朗普多得到500餘萬張選票,領先了3.4個百分點,但仍有7200多萬美國人把選票投給這位即將離任的總統。

儘管如此,拜登已經證明民粹主義是可以被擊敗的,而不是只會越來越多。拜登沒有採用民粹主義策略,沒有認同他們的世界觀或迎合他們的偏見,而是圍繞承諾積極變革、冷靜緩和及有效治理,建立了廣泛的選民聯盟。這為歐洲中左和中右翼政黨提供了重要的經驗,這些正黨有時為贏得選票而屈服於民粹主義誘惑,比如附和社會保守派的反移民觀點。

特朗普的失敗也是對其他極右民粹主義者的警告,如巴西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以及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維克托。今年早些時候,歐爾班曾聲稱:“我們曾經以為歐洲是我們的未來,如今,我們知道我們才是歐洲的未來。”然而,隨着特朗普的失敗,他的這些話未免空洞。即使這些領導人到目前為止仍然受歡迎,拿博索納羅來說,他是因為慷慨地向民眾發放了新冠疫情救濟,但極右民粹主義的崛起和延續已不再是勢不可擋的了。

除了讓這種自私自利的必然敘事破產,特朗普的失敗還令他有嚴重缺陷的政策失去信譽,從而降低了對他國的吸引力。過去四年中,特朗普奉行明目張胆的“美國優先”政策,踐踏貿易條約,濫用制裁,為的是讓美國企業和工人獲得優勢。

在這種大環境下,包括歐洲政府在內的其他國家政府要尋求多邊合作的開放市場方案,就未免近乎天真了。隨着主流政客們傾向於保護主義,法國“國民聯盟”(前身為“國民陣線”,其領導人主張“法國和法國人民優先)這類政黨支持極端的經濟民族主義,便日益顯得合情合理。另外,正如我在我的新書《他們與我們:移民和本地人如何共同繁榮》中所闡釋的,特朗普的仇外言論和對本土情緒的鼓勵,則為國內國外收緊移民政策做了鋪墊。

當然,一些歐洲政府並不需要有人鼓勵才妖魔化穆斯林,才在邊境豎起帶刺的鐵絲網,或把難民關在骯髒的營地里。事實上,他們在特朗普當選之前就已經這麼做了,尤其是2015-16年難民危機期間。但特朗普政府的做法,包括將孩子與父母分開,難民的拘留環境惡劣,不經正當程序而把難民驅逐出境,禁止來自穆斯林國家的人們移民,在美墨邊境建牆等等,這些都極大鼓舞了歐洲的反移民勢力。

例如,意大利極右的聯盟黨領導人、2018-19年任意大利內政部長的馬泰奧·薩爾維尼就熱衷於充當“意大利的特朗普”,他阻止載有獲救移民的船隻停靠意大利的港口。當特朗普政府在2018年拒簽非約束性的《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全球契約》時,九個歐盟政府以及澳大利亞等其他國家也照做了。

而拜登將樹立一個截然不同的榜樣,它有可能強化國際主義,削弱歐洲的民族主義。誠然,這位當選總統和許多民主黨人一樣,並非是在推動不受約束的自由貿易和移民。但是,他確實知道與美國的歐洲盟友進行貿易合作在外交政策上有好處,而且他承諾一上任即會廢除特朗普政府一些最有爭議的移民政策,假以時日還會重塑美國的移民制度。拜登還將廢除特朗普的氣候變化政策,就任總統的第一天就會重返巴黎氣候協定。

隨着特朗普的離去,民粹主義政客不僅在國內漸失正當性,政府也會因為民族主義立場而面臨更大的國際代價。特朗普曾經是歐洲民族主義政府的強大盟友,特別是在匈牙利和波蘭。當波蘭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與德國作對,挑戰歐盟的難民政策、司法獨立和其他許多政策時,它堅信,即使歐洲夥伴反擊,特朗普也會保護它,不會讓它落得像弗拉基米爾·普京的“奪回失地”的俄羅斯一樣。隨着拜登入主白宮,波蘭政府會感到更多的建設性壓力。

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也一樣。特朗普支持英國脫歐,認為這是對主權的表達,並把懸而未決的雙邊貿易協定當作獎賞,鼓勵約翰遜對歐盟採取強硬態度。

而拜登並不支持英國脫歐,或像有人猜測的那樣欣賞約翰遜,後者曾在公投運動期間對巴拉克·奧巴馬總統的“部分肯雅人”血統有過種族主義的非議,對此拜登是不太可能忘記的。此外,經常談及自己愛爾蘭血統的拜登已明確表示,他不會接受任何對北愛和平的威脅。隨着脫歐後貿易協定的談判時間所剩無幾,約翰遜現在面臨著更大的妥協壓力。

所以說,民粹民族主義並未消失,但它可以被擊敗,特朗普的下台也很讓事情變得更容易。歐洲人能完成這一任務嗎?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標題“Populism After Trump”(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