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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瘋賣傻的特朗普?

2017-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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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茵哈德·海德里希在HBO電影《陰謀》 中說:“尼采提出,享受生命的秘訣在於危險地生活。”

當有人指出尼采後來瘋了時,海德里希不為所動。他反駁道:“看看這個世界,然後告訴我神志清醒有何樂趣。”

當唐納德·特朗普眼看就要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中獲勝時,德國雜誌《明鏡》周刊稱其為“世界上最危險的男人”。網絡媒體也半開玩笑地稱其為“美國最後一任總統”。

而特朗普近期承諾,對於日後來自朝鮮的威脅將以“世界從未見識過的火力與憤怒”進行反擊,這似乎也印證了這些恐慌。

唐納德·特朗普真的精神錯亂了么?只有對他進行過檢查的心理學家才能準確回答這個問題。但如果我們將精神錯亂定義為無視現實,然後我們再來看看他那些斷章取義、極其荒謬的發言,那些陰謀論,那些缺乏證據支持但他大言不慚堅稱的某些“事實”,那些偏執、未經證實的斷言(例如奧巴馬總統曾對他進行竊聽),那麼,我們或許可以認為特朗普的確有些瘋狂,或者至少(這一點很重要)瘋狂到足以令其他人擔憂他是否真的瘋了。

但這一定是件壞事么?事實上,特朗普有沒有可能瘋的恰到好處:不按常理出牌,以至於把其他國家嚇到乖乖聽從他的號令?他有沒有可能在“交易的藝術”中利用了這一特質,把瘋狂作為討價還價的工具來榨取其他國家的讓步?如果真是這樣,他可能會成為奧巴馬的對立面,後者“不做傻事”的政策將主動權交到了美國對手的手中,而奧巴馬未能執行其紅線政策也極大地傷害了美國的信譽。

特朗普如變戲法般召喚出來的這一形象幾乎就是一個喜劇的比喻——無知的小丑莫名其妙地做到了其他所有人都未能做到的事情,但佯裝瘋癲曾在外交冒險政策中被有效利用。希特拉就曾用這一招在二戰開戰前獲得了巨大成功,在未開一槍一炮的情況下攫取了萊茵蘭和奧地利,因為英國和法國懼怕希特拉或許真的瘋狂到為得到這兩處領土而不惜開戰(雖然在當時那個節骨眼上他很有可能戰敗)。朝鮮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弱國,但它持續的挑釁幾乎沒有遭遇任何軍事報復,原因就在於美國、韓國和日本擔心金氏政權或許會瘋狂到對它們發動(核)戰爭,雖然這同時意味着朝鮮自身的毀滅。

特朗普有沒有可能為了給美國爭取更好的結果而採取了相似的策略呢?他試圖將自身的反覆無常包裝成資產。他曾在一個集會上聲稱:“我就是想要變得無法預測。我們要讓對手無法得知我們究竟在做什麼。”這種我行我素、不顧後果的人會讓所有人都感到害怕。

這種情況會如何與美國的對手們產生互動?例如,這會不會迫使中國停止在南海地區的擴張,會不會讓俄羅斯不再染指烏克蘭,或者讓朝鮮停止開發導彈?

如果特朗普能夠令對手們信服,他願意說到做到,如發動軍事反擊,那麼這種策略可能會奏效。結果可能會是美國的對手們選擇讓步,而不是挑釁一個瘋狂的特朗普。

又或者這種策略會導致另外一種結果。習近平不是一個軟柿子,這一點很多他國內的對手們已經痛徹體會到了。弗拉基米爾·普京,這位前冷戰時期的克格勃成員,也是以鐵腕決心聞名,而金氏政權則以不計後果著稱。特朗普的虛張聲勢可能最終被證明僅僅是虛張聲勢,這會進一步損害美國的信譽。

又或者瘋狂的特朗普終究並不是虛張聲勢,這就會導致雙方開戰。考慮到參戰方,這場戰爭很可能演變成核戰爭。每種情況都同樣有可能發生,但究竟會如何演變呢?

與特朗普策略最為相似的美國總統針對一個核武裝敵國採取的戰略就是理乍得·尼克松在冷戰時期的“巨矛”行動。我們可以從解禁文件拼湊出的信息得知,尼克松派出了18架搭載核彈頭的B-52轟炸機,從美國西部出發飛往蘇聯東部邊境。他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威懾蘇聯人,讓他們給其北越盟友(越南民主共和國)施壓,令後者在巴黎和談上作出更多讓步。這一行動標誌着尼克松“狂人”戰略的頂峰。

尼克松對他的參謀長H·R·霍爾德曼說:“我想讓北越相信,我可以為結束越戰而做任何事情。我們要給他們露口風: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你知道尼克松痴迷於反對共產主義。如果他發怒,我們根本無法控制他——而他的手指已經放在核武器按鈕上了。”在隨後與蘇聯駐美國大使阿納托利·多勃雷寧的會見中,尼克松故意佯裝心智失常,導致多勃雷寧向克里姆林宮彙報時稱,美國總統“正變得愈加情緒化”、“缺乏平衡”,以至於“在與外國大使的談話中都無法控制自己”。這正是尼克松想要的效果,他預計“兩天之內胡志明必會親自來巴黎祈求和平”。

但事實是,這樣的情況並未發生。北越沒有祈求和平,而尼克松還是召回了搭載核彈頭的轟炸機。正如歷史學家傑里米·蘇瑞解釋的那樣,尼克鬆通過威脅發動核戰爭試圖增強他在越南談判中的籌碼。這伴隨着極高的風險:如果蘇聯人反應過度,如果某一架B-52意外墜毀,如果搭載的某一個核彈頭爆炸,都將導致雙方的共同毀滅。

縱然犯過許多錯誤,但尼克松至少有一點值得讚賞,那就是與其實現他的瘋狂威脅,尼克松選擇了在蘇聯人那裡丟盡顏面。特朗普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嗎?對於特朗普來說,所有的政治都事關他個人,而他的自我永遠高於一切。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朗普會不會最怕的就是被當成一個失敗者,一個所有生命形態中最低級的存在?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不得而知。我們也祈禱永遠不需要得知。

上一次美國總統採取這種瘋狂戰略的時候,他的對手們毫不退讓。我們或許可以說,特朗普很可能遠比尼克松來得更為瘋狂,因此他的表演更能令對手信服,但即便如此,這麼做真的值得么?負責任的領導者不會玩弄瘋狂的心理遊戲,尤其當賭注如此高昂的時候。如果必須劃定一條紅線——跨越紅線必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那就應當以冷靜、明智的方式,在了解全部理由和後果的情況下劃定。

美國需要一位理性同時又強大的領導者,他能夠認識到空洞的威脅與愚蠢的威脅一樣具有傷害性。最終,一個基於瘋狂人格的戰略必將是一場豪賭,它或許會取得一時成功,但正如大部分賭徒最終明白的那樣,賭博的真諦就在於你最後終究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