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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陶文釗 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美國研究所研究員

特朗普對華政策預測

2016-12-07

要預測特朗普的政策尤其外交政策是很困難的。他在競選中沒有系統闡述政策,他的演說都是臨場發揮,他的表態多有自相矛盾之處。作為一個商人,他不熟悉外交。他的白宮辦公廳主任也說,熟悉外交是他上任頭百日的四項重點工作之一。我們對輔佐他的團隊直到現在也不太清楚。這裡根據特朗普的三言兩語,參考共和黨競選綱領和近日發表的他的頭百日《施政綱領》,以及顧問們發表的言論和文章,對特朗普的對華政策作一預測。

中美關係正常化37年了。這37年中,國際形勢、兩國國內狀況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但不管形勢怎麼變,中美兩國都是互有需要。合則兩利、斗則兩傷,對於兩國關係一直都適用,合作一直是兩國關係的主流。基於過去37年中美關係和現在兩國在廣泛領域的合作,對此我們是有信心的。

特朗普強調“美國第一”,把維護美國利益置於首位,他不會尋求戰略擴張,甚至可能作某種戰略收縮。實際上奧巴馬也是全球戰略收縮,重點(亞太地區)戰略擴張。特朗普不是孤立主義者,我們不要把他一些比較內向的表態擴大化。基辛格斬釘截鐵地說,孤立主義不是美國的選項。他可能對同盟關係作出某些調整,但不會根本改變美國的同盟體系。這是美國的一大戰略資產,對美國太重要了。

在亞洲,美國與日本、韓國的同盟關係已經有六七十年,它們對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地位至關重要。尤其是美日同盟,加強美日關係是冷戰結束後三任總統(克林頓、小布殊、奧巴馬)始終不渝的方針,是兩黨的共識,在特朗普任內這種同盟關係發生劇烈變化是不大可能的。但特朗普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誰也別想佔美國的便宜。他會跟盟國討價還價,讓它們承擔更多費用,這是完全可能的。特朗普的這種政策直接關係到中國的周邊環境。他不會再使用“亞太再平衡”的說法,但不一定就會減少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部署。他的戰略是“通過實力尋求和平”,他還對奧巴馬削減軍費不滿,表示要重建美國的軍隊,要把美國軍艦擴充到350艘(現在是274艘),要使美國強大到誰也不敢給美國製造麻煩。所以在這一方面我們不要掉以輕心。但他也承擔不起與中國關係嚴重惡化的風險,尤其現在美國財政困難,內部分裂。惡化中美關係的政策在美國沒有基礎。

特朗普在選舉中說得比較多的是關於貿易問題,關於美國丟失就業崗位的問題,有時候調子還比較高。在他的任內中美兩國會不會爆發貿易戰呢?筆者以為不至於。現在兩國在經濟上的相互依存已經很深,去年雙邊貿易額達到了5580多億元,美國在華直接投資有700多億美元,一些公司在中國的贏利成為公司主要收入,中國在美投資這兩年迅猛增長,到2015年底累計投資已經達到460多億美元,為美國創造了就業崗位。中國3.1萬億多外匯儲備70%以上是存的美元,中國持有1.22萬億美元國債,多年都是美國國債最大的海外持有者。這些簡單的情況說明兩國在經貿關係方面是誰也離不開誰。特朗普不可能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徵收45%的關稅,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他懂得兩國貿易戰會兩敗俱傷。但他畢竟在競選中說了那麼多話,也不可能什麼事情都不做,兩國的經貿摩擦可能增加,如奧巴馬政府已經做的那樣,對中國的某些進口商品徵收反傾銷、反補貼關稅是可能的。但這要一個案件、一個案件來處理。中美兩國都是世界貿易組織成員,美國對中國徵收高關稅,中國可以運用法律手段,向世貿組織投訴。近幾年來中國在這一方面已經積累了一些經驗,許多投訴取得了成功。當然我們希望摩擦越少越好,但有一點摩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特朗普在競選中承諾要重建美國,要大規模興修美國的基礎設施,包括機場、鐵路、橋樑、高速公路等等,以此振興經濟,創造就業崗位。在這方面倒是為中美兩國的合作提供了機遇之窗。現在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有資金、技術、人才,兩國完全可以通過某種商業安排進行合作。自然,這裡也要排除政治因素的干擾。

特朗普是一個商人,他看重實實在在的利益,他又要把主要注意力放在國內,而不像美國一些政界人士那樣有強烈的在海外拓展美式民主的衝動。在人權問題上他對中國的壓力會降低。

台灣問題至今仍然是中美關係中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特朗普在競選中關於台灣講得很少,只是在提到丟失就業崗位時順便提到台灣。但在共和黨的競選綱領中卻說得不少,而且調子傾向於提升美台關係。希望特朗普能夠較快熟悉台灣問題,了解台灣問題的來龍去脈和對兩國關係的重要性,謹慎處理與台灣有關的種種,諸如對台售武、台灣的國際參與、台灣官員對美國的訪問等等。不要採取草率做法,不要像小布殊政府那樣走彎路,一開始縱容民進黨當局,後幾年再來反對“急獨”。

現在是美國的過渡時期,不但是從民主黨奧巴馬政府到共和黨特朗普政府的過渡時期,而且是特朗普從“造反派”到“當權派”的過渡時期。在選舉當中,為了贏得選票,他發表了一些極端的言論,許了一些明顯做不到的承諾,及至當政,他必須面對現實。他對中美關係要有一個了解、熟悉的過程,然後才能真正開始實行自己的政策。希望在特朗普任內中美關係能繼續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