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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黃境 觀瀾綜合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歐洲是否陷入「自決」與「依美」困境

2024-05-19

兩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經濟已稱雄半個世紀的美國坐實了霸主地位。冷戰期間,雖有法國“戴高樂主義”、德國“新東方政策”,歐洲總的說來還是唯美國馬首是瞻。冷戰結束後,由於沒有了共同的敵人,歐洲對美“離心力”日強。

第一個重要時刻發生在1999年。面對科索沃危機,歐洲靠美國領導的北約才得以應對,這促使歐洲決心推進共同防務政策。第二個重要時刻是2003年。由於對小布殊政府繞開聯合國出兵伊拉克的“單邊主義”不滿,歐洲多地爆發反美浪潮。第三個重要時刻是2017年。右翼民粹主義政客特朗普上台,成為戰後首位希望歐盟解體、表示北約“過時”的美國總統,故歐洲不得不考慮“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這三個時刻,都未能把歐洲從美國的安全“保護傘”下拉出來。

第四個重要時刻則是當下,眾多因素已經將歐洲推入了一個關口。其一,歐洲家門口幾十年來最嚴重的戰事已經進入第三個年頭,歐洲深受其苦。第二,特朗普有可能在年底的大選“捲土重來”,其政策有極大的不確定性。第三,自奧巴馬政府“重返亞洲”、拜登政府推出“印太戰略”後,歐洲開始清醒認識到,必須摸索出自己的方式,參與到美國冷戰後最重大的戰略調整中來。

對此,中國戰略界發出了一個疑問:歐洲是否已陷入“自決”與“依美”困境?我們先看歐洲人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近年來,面對國際秩序變動,歐洲人大抵有三種應對之道。

第一是民族主義。許多民粹主義政客都鼓吹這條道路,但最後相對成功的國家僅有匈牙利。

第二是大西洋主義,即繼續依靠美國。在拜登主政後,特別是俄烏衝突爆發後,大部分歐洲國家都選擇了這條道路。

第三是歐洲主義,即推動歐洲“戰略自主”。歐洲“戰略自主”思想是在英國脫歐、特朗普上台的背景下逐漸形成的,到2019年成為歐盟機構中的主流思想,它的主要推手是法國總統馬克龍。

歐洲的大西洋主義者有個軟肋,那就是一旦美國不再信奉大西洋主義,他們的政策便失去了重心。在特朗普勝選可能性越來越大的情況下,歐洲的大西洋主義者開始與歐洲主義者合流,並逐漸形成一種代表性觀點——在北約內部建設歐洲支柱。2024年4月3日,值逢北約4月4日成立屆滿75周年之際,“魏瑪三角”(德國、法國、波蘭)外長聯名刊文稱,“未來歲月的自由與安全需要一個現代化和強有力的跨大西洋聯盟。作為歐洲人,我們願盡自己的一份力”。在實際行動上,歐盟也在加緊推進防務建設,歐盟委員會推出了歐洲首個防務工業戰略,法國希望推動歐盟發行共同防務債券,歐盟委員會有意增設防務委員。

“在北約內部建設歐洲支柱”這一提法有幾大優點。一是可以安撫美國,二是能統合歐盟內不同觀點,三是符合歐洲實際能力。與其說歐洲在“自決”與“依美”間作出了選擇,不如說歐洲決定在此二者間“摸着石頭過河”。

美國和北約將會試圖影響這一進程。美國只是希望歐洲多出力,並不希望歐洲多掌權。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年初給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去信,稱對歐盟“可能與北約現有活動重疊感到擔憂”,“特別是,如果歐盟開始制定彈藥標準,我會很擔心”。

歐洲的大西洋主義者和歐洲主義者合流之後,對國際秩序也仍有不同看法。一部分人認為,歐洲國家體量小而擅長制定規則,歐盟又建基於資金、貨物、人員、服務的“四大自由”之上,因此歐洲在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中最有發展前景。據此,歐洲還是要致力發揮“軟實力”,通過各種聯盟來修復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另一部分人則接受了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逐漸瓦解的現實,希望歐盟對外動用威懾力量,積极參与不同國家間、不同板塊間的競爭乃至對抗。“開放戰略自主”和“地緣政治的歐委會”分別反映了上述兩類想法。

總的說來,歐洲如何“過河”、能否“過河”,將是與美國內政、大國博弈、國際秩序變化相互共振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