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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陶文釗 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美國研究所研究員

重建中美關係勢在必行

202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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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70年中,中美關係有過兩次重建。第一次是從1971年基辛格訪華、1972年尼克松的破冰之旅到1979年中美建交。這次重建根本改變了中美關係的性質,使之從敵對的關係變為正常國家關係。

第二次重建是在冷戰結束之後。由於先前兩國和解的戰略基礎消失,美國許多人懷疑中國和中美關係對美國的價值,甚至有人認為中國將步蘇聯的後塵,因此在冷戰結束後的頭幾年中,中美關係顛簸不斷。中方以堅持改革開放包括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推動重建兩國關係。經過幾年實踐,美方認識到在後冷戰時期兩國仍然是互有需要的,因此逐漸轉變觀念,改變政策,與中方相向而行。

1995年10月江澤民主席赴紐約參加聯合國紀念反法西斯戰爭勝利50周年活動期間,與克林頓總統進行了小範圍的深入對話,達成諸多共識。然後又通過兩國各層次的對話和溝通,終於實現了1997年10月江澤民主席對美國的國事訪問和1998年6-7月克林頓總統對中國的國事訪問,成功重建了兩國關係。重建的關鍵是確認兩國在後冷戰時期的共同利益。在江澤民抵美前幾天,克林頓發表了長篇講話,系統闡述的兩國在六個方面的共同利益代表了美國兩黨的主流認識,也是中美兩國的共識。由於此次重建,中美得以抵禦“炸館”、“撞機”等突發事件的衝擊,並就中國加入世貿組織達成協議,美國有了對華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立法,中國順利加入世貿組織,中國經濟真正起飛。這重建以來,中美關係得到了20多年比較健康穩定的發展。

為什麼現在要提出再次重建中美關係呢?筆者以為主要有三個原因。首先,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特朗普政府實質性地改變了對華政策,對中美關係造成了嚴重破壞。對於中國的核心利益——安全、主權和發展利益——特朗普政府無不加以挑戰,它挑戰中國現行的政治體制,醜化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它不斷衝撞“一個中國”的政策底線,扶植、慫恿“台獨”勢力,支持新疆、香港的分裂勢力,並在南海頻頻製造事端;它打壓中國的高科技產業,竭力要把中國經濟限制在全球產業鏈中低端;它竭力阻礙中美之間的人文交流,羅織罪名,試圖把聯繫兩國的紐帶最後切斷。現在,除了經貿往來,中美關係確實已經所剩無幾,兩國關係非重建不可了。

其次,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美國國內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國際形勢出現了種種新情況,其中之一是兩國實力對比的變化。十年前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今年的GDP可能相當於美國的70%左右,中國又是世界第一貨物貿易大國,第一外匯儲備大國,這些與90年代兩國經濟、軍事、科技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不同了。這當然應該成為建構兩國關係的考慮因素。如果沒有特朗普政府對兩國關係的毀滅性破壞,雙方本可以通過適當的調整、相互順應來體現實際情況的變化,2013年中方提出構建“新型大國關係”就是這樣一種嘗試。美方也部分接受了中方的建議,在一定程度上對沖了“亞太再平衡”戰略。但現在,經過特朗普這個任期的胡作非為,調整的基礎已經被破壞了。

第三,毋庸諱言,現在中美關係中的競爭面擴大了,雙方從經濟、軍事到科技,從台灣到南海,從地區秩序到全球治理都有競爭。但競爭要有規則,要有章可循,比如美蘇在冷戰時期的競爭。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時,美蘇領導人都觸摸了核按鈕,也都隱約看到核大戰的深淵,危機給雙方的一個共同教訓是,不能無規則地競爭。此後,雙方仍然在進行軍備競賽,但關於軍備控制的談判也被認認真真地提上了日程,美蘇達成了一系列條約,並有查驗核實的措施,這是冷戰期間美蘇熱戰終於得以避免的一個重要原因。可惜這些條約近年來被美方廢除了不少。中美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管控的規則,在奧巴馬政府時期達成的“關於重大軍事行動相互通報機制”和“海空相遇安全行為準則”等就是這樣的規則。但在許多方面還缺乏規則,而這些年特朗普政府又不按規則出牌,翻雲覆雨,出爾反爾,使兩國關係真正處於危險境地。現在中美之間要就管控雙方的分歧進行全面、深入、持久的對話,這是重建兩國關係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內容。

重建中美關係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而且此次重建比前兩次更加繁複,因為中美關係本身的內容變得豐富了,範圍變得廣闊了。但重建是勢在必行的,因為中美關係已經進入了一個新時期。過去40年在不同美國總統任內中美雙方會給兩國關係一個不同的定位和說法,但大體上是建設性的合作關係,兩國的共同利益大於分歧,合作大於競爭。而今後的兩國關係是競爭與合作並存,很可能競爭大於合作,因為美國共和、民主兩黨已經認定中國是對美國全球地位的主要挑戰,是美國的主要戰略對手。在重建過程中,中美雙方的政策都會進行相應的調整。說到底,中美是要和平共存的,兩國合則兩利、斗則俱傷這個道理最終仍會被證明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