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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在緬甸展開大博弈

2015-12-01

隨着中國經濟發展並在全球擴展影響,美國和中國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張。但是,美國人並不願意將其主導地位拱手讓人,而大多數中國人則決心重新贏回他們認為北京應有的影響力。兩個國家在緬甸正展開一場激烈、但到目前為止仍是非暴力的鬥爭。並且,似乎美國正取得勝利。畢竟美國好像還沒有被趕出亞洲的危險。

緬甸軍方在1962年上台。數十年來,軍方鐵腕治國。雖然1990年進行了選舉,昂山素季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贏得大選,但隨後軍政府宣布選舉無效,並鎮壓反抗,懲處異見。昂山素季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卻被軟禁在家長達15年。西方因此對將軍們(他們還在民眾普遍反對情況下將緬甸國名從Burma改為了Myanmar)採取了孤立和制裁措施。

軍政府控制的所謂國家和平與發展委員會因此轉向中國,尋求軍事合作和經濟援助。看中緬甸礦物、木材和水等自然資源的北京當然樂意順水推舟。但來自緬甸北部鄰國的擁抱變得越來越緊,在一些緬甸人看來是變得太緊了。緬甸的境況讓人想起了墨西哥的長久哀嘆:離上帝太遠,離美國太近。

2008年,軍政府啟動了有嚴格限制的逐步政治改革進程:出台新憲法,舉行議會選舉,成立平民政府,釋放政治犯,11月還舉行了全面、自由、儘管未必是完全公平的議會選舉。

軍政府成員們並非奇蹟般地轉信自由主義了。相反,一個重要的,儘管是很大程度沒有明言的目標,是降低對中國的依賴。

多年來,與朝鮮類似,緬甸宛如國際社會的棄兒,和美國、歐洲的交流都非常有限,而很明顯,美國和歐洲是最援助、投資和貿易的來源。當亞洲其他國家咆哮崛起之際,緬甸沉睡不醒。

鄰國孟加拉國和老撾更加貧困。緬甸與泰國的關係曾頗為緊張,因為血腥的緬甸軍事行動導致數以萬計的難民越境逃到泰國。雖然印度很願意,但其自身尚貧窮,沒有能力促進參與促進緬甸的經濟發展。因此,(緬甸)只有依靠中國。

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德魯瓦·賈伊尚卡爾解釋說:“中國是緬甸在國際孤立期間的主要支持者,也是最大投資者,中國幫助建設了戰略性基礎設施,例如石油和天然氣管道,港口和水壩。”雖然緬甸獲得了經濟利益,但代價高昂,緬甸人的怨憤已顯而易見。對軍政府來說,他們除了接受中國的條件別無選擇,而這在民眾看來就是剝削壓榨。

事實上,在這方面並非只有緬甸有如此遭遇。中國在非洲的專橫表現已激起民憤,並令中國的角色問題成為一個選舉議題。雖然朝鮮仍和中國捆綁在一起,但它不斷在尋找新朋友,最近是莫斯科。

對緬甸來說,對西方開放是答案所在。政策看起來僵直(這在過去並未帶來多少實際成果)的美國和歐洲很快就宣稱取得勝利,並轉變方向:制裁減輕,西方領導人爭相前往訪問,商業投資也開始流入。

不幸的是,外國人的熱情很快衰退。經濟改革未能持續,FTI諮詢公司的羅曼·卡約最近對緬甸經濟發出如此警告:“當下很多人對經濟的看法相當負面。”政治倒退也時有發生:鎮壓反抗並逮捕記者。

不過,與“糟糕的往昔”相比,這個國家的變化已經相當劇烈。對軍政府來說,即便他們希望,也無法逆轉民主化進程。而這也意味着中國將不再是不可或缺的投資者。

中國已有所察覺。政策分析人士和大學生都向我抱怨說,美國破壞了北京和緬甸的關係。由此看來,西方僅僅展示了和緬甸接觸的意願,就改變了地緣政治平衡。

同時,中國和緬甸的雙邊問題開始大量爆發。四年前,新政府叫停了中國資助的密松大壩建設,這座大壩所發電力都將被輸往中國。多年來,中國伐木工人一直在緬甸領土非法採伐。今年早些時候,155名中國伐木工被捕並被起訴,其中大部分人被判終身監禁,隨後被驅逐出境。這令北京大為震驚。

緬甸果敢地區的華裔叛軍曾向他們“同種同根”的北部鄰居尋求幫助,同時還有約3萬多難民越境逃入中國。在今年3月打擊果敢叛軍時,緬甸空軍炸死5名、炸傷8名中國人。5月,另有數名中國人被炮擊致傷。作為回應,中國在邊境舉行了一次實彈演習。

9月,當兩國軍方代表會面討論邊境安全問題時,語氣頗為緩和。但是,次月緬甸就指責北京慫恿兩大華裔組織拒絕簽署全國停火協議。這兩大組織是長期從事非法珠寶和木材貿易的克欽獨立組織和佤邦聯合軍。

出於對雙邊關係的擔憂,北京在6月接待昂山素季訪華。對於一個恐懼選舉並反對干涉別國內政的政權來說,這是不同尋常的一步。在昂山素季的黨派贏得選舉後,北京讚揚了選舉的順利進行,並承諾將繼續支持其南部鄰國。儘管昂山素季表示希望改善兩國關係,但她的政府不太可能與軍政府一樣和中國走得那麼近。印度和日本也能提供友好關係,而且成本更低。此外,她顯然珍視對接巨大、成熟西方經濟體的機會,並且她也明白如果中國繼續主導緬甸事務,她將繼續被軟禁在家。

緬甸和東方、西方的關係對雙方來說都提供了重要經驗。只帶着大把鈔票,不管是人民幣還是美金,都是不夠的。沒人願意被當作附庸國。中國擴張其海外影響力的同時,態度也變得日趨強硬,這削弱了其成效。在緬甸,美國只需誘使軍政府加入全球經濟即可。不用部署一艘軍艦,不用威脅開一槍,華盛頓就能有效制衡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