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全球經濟克服地緣安全關係持續緊張、一些經濟大國內部政治動蕩的挑戰，顯示出韌性和活力，實現了穩健增長。但是不同區域和不同行業的經濟表現存在明顯差異。各國政府未來的政策目標和手段因而面臨分化，給2025年的經濟發展帶來變數。

一、全球普遍增長

從全球層面上看，過去的一年宏觀經濟形勢總體向好。 第一， 全球GDP增長速度超過預期。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評估全年增速可達到3.2%，略低於2023年。在美歐央行紛紛加息的背景下，世界經濟依靠消費和投資熱情保持了相對穩定的增長，接近於完成軟着陸。第二，全球貿易持續復蘇。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估算全年可實現3.5%的貿易增長，貿易總量達到33萬億美元，再創歷史新高。第三，通貨膨脹壓力繼續緩解，逐步接近各國央行目標水平。20國集團總體通脹率下降到5.4%。通脹水平較之新冠疫情時期大幅降低，帶來了工薪的實際增長，直接提升了居民實際收入，主要發達經濟體2024年實際可支配家庭收入增長了3%-4%。第四，就業形勢良好。全球勞動力市場實現再平衡，多個就業市場緊張程度指標已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西方發達

國家失業率大多接近歷史低位。

經濟普遍增長的情況下，各產業部門的表現呈現差異。以人工智能、集成電路、量子技術等為代表的技術創新持續取得突破，與之相關的科技研發和製造領域形成投資和建設熱潮，成為主要增長點。相比之下，能源、金屬、汽車等傳統製造業企業利潤普遍下降，對產能與市場的擔憂再次浮現。

國際貿易領域的增長同樣出現不均衡。服務貿易全年增速達到7%，金融、法律等商務服務和旅遊、文化等大眾服務業領域表現突出，引領增長。而貨物貿易年增速只有2%，一些傳統製造業行業部門的貿易額甚至出現下降。

二、國家與地區表現分化

首先，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GDP增長速度明顯快於發達國家，全年預計可以達到4.2%。其中亞太地區勢頭最猛，非洲次之，拉美與中東地區相對落後。發達國家全年增長約為1.8%。其中美國為表現最佳的西方大國，年增長率接近2.8%。歐洲經濟在2024年終於擺脫停滯狀態實現增長，但法德英意等核心國家問題重重、經濟擴張乏力，北歐國家的表現同樣乏善可陳，主要增長活力來自於西班牙、希臘、愛爾蘭等邊緣中型經濟體。其結果是歐洲總體增長速度偏低，歐盟經濟年增速約為0.8%，歐元區國家增速約為0.9%。

其次，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擺脫通脹壓力的路徑出現分歧。新興經濟體在能源價格和大宗商品價格普遍回落的情況下，較早實現反通脹目標，並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刺激增長。而美國等發達國家因失業率降低導致工資水平上升，繼而推高服務價格，造成通脹下降速度相對緩慢。其經濟管理者仍然在尋求壓制通脹與保護就業之間的平衡，對使用貨幣政策工具態度審慎。

再次，以技術創新為亮點的投資熱潮和早期成果集中於美國、中國等研發大國，歐日等發達國家在穩固傳統行業優勢的前提下正在尋求技術突破，而多數發展中經濟體尚未加入這一潮流。全球範圍內的信息技術和產業轉型階差隱然成型。

三、近期經濟趨勢與政策風險

過去一年打下的穩定基礎促使全球各主要機構紛紛預測2025年世界經濟將延續健康增長態勢。發達國家繼續恢復到新冠疫情爆發前的常規增速，OECD成員國實現平均1.9%的溫和增長；同時，發展中經濟體增速略有下滑。全球年度GDP增速可望與2024年持平。

全球通脹趨勢將在2025年進一步下降，20國集團國家通脹率有望降低到3.5%，其中加拿大和歐元區國家可能率先降到2%的目標水平。這可以為各國央行深入推進降息提供政策空間，促使利率繼續回歸正常水平，助推經濟擴張。全球主要貿易夥伴國家之間的雙邊貿易關係可能出現動蕩調整，而歐洲經濟恢復、新興經濟體之間貿易量上升可以提供補充，使全球貿易增速得以維持在3.6%左右。

可能使2025年經濟發展出現波動的因素主要來自於政策領域，來自於各國政局變化帶來的調整衝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的影響。樂觀派認為特朗普重返白宮可以帶來明顯的經濟提振。他承諾的大規模減稅、放鬆監管、更加親商業的施政方針可能釋放投資者的“動物精神”，在他支持的傳統能源、加密貨幣等行業形成投資熱點，助推美國經濟乃至世界經濟增長。悲觀派則強調特朗普再次上台帶來的不確定性。拜登政府在過去四年推行的以芯片、新能源汽車等行業為重點的先進制造業政策前途未卜，支持綠色轉型的政策可能被否認氣候變化、維護傳統能源生產的立場取代，美國及其西方盟友之間建立的各種供應鏈聯盟和技術聯盟可能出現空轉甚至破裂。

毫無疑問，最突出的不確定性產生於特朗普誓言發動的關稅戰和貿易戰。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聲稱要對美國的貿易夥伴普遍徵收10%-20%的關稅，特別要對中國輸美產品徵收30%-60%的高關稅。並且提出關稅並非只是談判手段，高關稅本身就是政策目標。如果2025年關稅戰爆發可能造成（1）全球生產鏈和價值鏈朝向縮短和收窄的又一輪調整；（2）全球貿易關係動蕩，進出口商品價格上升，通脹預期再起；（3）各相關國家匯市和股市的混亂；（4）保護主義政策流行，經濟全球化成果被加速蠶食。根據特朗普採取的不同關稅戰路徑，可能給全球經濟增長帶來的損失從0.4%到1.4%各自不同。

此外，全球公共債務存量過高、部分國家財政狀況持續惡化、地緣安全危機可能出現升級也對2025年的經濟發展構成潛在風險，使全球經濟前景更加複雜和充滿不確定性。

（2025年1月經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院項目組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