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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國元首應同聲共氣

2023-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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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成

中美之間的危機管理對於全球穩定至關重要。那麼,對於兩國需要重點關注哪些領域以保持世界穩定,您有何建議?

史文

我認為需要向兩國軍隊發出真正的高層、總統級別的信號,表明他們需要恢復危機對話。他們需要同時關注危機管理和危機預防。最大的癥結在於,中國人更感興趣的是後者——預防危機。這意味着,如何改變政策以確保危機不會首先發生。另一方面,美國人更關注危機發生時的行動,即如何避免危機升級為衝突。中國人似乎認為,危機管理實際上只是讓美國得寸進尺的一種方式。因此,對他們來說,這種對話並不像預防危機那樣有吸引力

但我認為,通過對行為進行定義和限定,可以解決這一問題。這應該在高層、總統層面的推動下完成,並且需要持續努力。危機管理不僅僅是軍事問題。這是一個涉及面更廣的問題,與雙方的基本假設和看法有關,也涉及到他們在管理或者避免危機時如何看待對方和自己。雙方都會執着於某些態度或者觀念,這使危機管理變得更加困難。

他們還需要討論這些問題,而不僅僅是推動早期接觸的機制。他們需要真正了解導致危機升級的原因。我們如何更好地避免其中的原因?我認為這很重要。

周建成

關於最大限度地減少與中國發生衝突的風險,特別是在台灣地區,您對美國有何建議?

史文

我認為,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衝突風險,特別是在台灣周圍,需要重振20世紀70年代兩國在關係正常化和承認外交關係時形成的理解。這包括“一個中國”的政策,不是北京的“一個中國”原則,而是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也包括北京把尋求和平統一作為第一要務的承諾。儘管它不否認使用武力的可能性,但它仍然堅持嘗試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問題。

近年來,這兩項政策都受到大幅削弱。美國需要對自己同台灣的來往設定明確的限制。美國必須非常明確地重申其觀點,即無論如何,美國都願意以和平、非脅迫的方式解決台灣問題。無論是統一還是獨立,美國的立場始終是不在乎結果如何。它關心的是過程。它不希望看到暴力解決方案。它不希望看到強迫。它希望通過和平談判達成解決方案,無論方案內容是什麼。現在,美國不再這麼說了;看起來它給了北京太多的自由發揮空間。我認為這是錯誤的。這種做法破壞了“一個中國”的政策。

美國官員需要更明確採取的行動,聲明台灣不是戰略資產、戰略節點,就像美國國防部高級官員在國會作證時說的那樣。因為這種說法與“一個中國”的政策相矛盾。美國也應該停止迫使各國改變對中國或者對華外交關係的承認。早在1979 年,美國就停止了對台灣、對中華民國的外交承認,改為承認北京政府。但現在,我們卻告訴其他國家不應該這樣做。

我認為,中國人自己也需要採取行動。他們需要更清楚地表明他們沒有制定統一台灣的時間期限。習近平主席將本世紀中葉的國家復興與台灣的統一聯繫起來,這讓許多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統一台灣有最後期限,有時間表。但中國似乎願意保持耐心,只要當前局勢不出現根本性轉變——除非被逼到牆角,否則不會對台灣使用武力。

如果雙方之間的緊張局勢有所緩和,北京還需要減少在該島周圍的軍事活動,並降低目前正在進行的軍事恐嚇程度。它要開始為未來可能的統一制定政策,而不是繼續兜售“一國兩制”的政策——這在台灣聽起來很空洞。台灣的中國人幾乎沒有人願意看到北京為台灣制定的 “一國兩制”方案。因此,我認為北京需要認真重新考慮整個統一方案,並提出對台灣更具吸引力的方案。

周建成

是否存在既滿足台灣安全需要又滿足美國利益的可行途徑?最重要的是,北京真的在為該地區和世界的和平與穩定做出貢獻嗎?

史文

我認為,針對台灣問題本身,並沒有出現激進的戰略或者新戰略,能夠改變美國和中國之間在台灣問題上的緊張局勢。但我認為,為了使之成為可能,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改善中美關係。就雙方的意圖和動機而言,現在是懷疑在加深,出現最壞情況的可能性在加深,對一系列問題的零和博弈的看法在加深。在台灣問題以及我們與北京的其他問題上,這是根本原因。

雙方都需要認識到,這裡存在着一種互動態勢,雙方制定的政策和採取的行動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但雙方都完全忽視了這一點。一軌討論中,即使在私人層面上,也沒有認識到雙方說的話、做的事有可能使雙邊關係的某些問題變得更糟。雙方選擇的是把矛頭指向對方。

中國人對此直言不諱。他們表示,如果美國以更平衡、更合理、更現實的方式對待中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美國人也有同樣的姿態。當然,政府不會出面說“我們導致了這個問題”,但通過一些方法,可以認識到並承認正在發生一種互動態勢,並且雙方都有責任。因此,需要進行對話,認真解決這種態勢,並討論什麼可以說或什麼可以做,以使對方放心其最壞情況的假設不會發生,或者是不真實的。我認為這需要有意義的持續戰略對話。

周建成

你曾說過,改變遊戲規則的是讓中國和美國的兩位領導人走到一起。舊金山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會議上存在着這種潛在的機會。拜登總統和習近平主席之間的會晤可能會是什麼樣子?如果這次會晤不舉行,會有什麼後果?

史文

我們需要舉行另一次高級別總統會晤。但這樣的會晤需要充分的準備。通常,這些會晤,即使是總統級別的,也往往只是交換談話要點。我們需要超越這一點。我之前說過,兩國元首需要發出明確的信號,表明建立有意義和持續對話的重要性,以便危機管理和危機預防。但兩位領導人還需要發表一些非常明確的聲明,表明在目前真正存在分歧的問題上,需要儘可能找到中間立場。像貿易、金融問題、全球金融、網絡問題、技術問題,最好是雙方共同努力達成某種中間立場,並開展實質性的討論,討論雙方可以採取的行動。如果他們讓兩位領導人之間建立了這種對話,並且能夠在某些事情上獲得支持,我將認為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會晤,並可能促使在較低級別舉行更有效、更詳細的會議。但他們需要在舊金山會議之前建立起框架。

現在,如果沒有發生這種情況,不管原因怎樣,以及如果習近平拒絕舉行這樣的會晤,認為舉行這些會晤存在太大的危險,或者面臨負面反擊的風險,那麼結果就確實非常糟糕。這會再次讓兩國關係出現倒退。人們在採取行動,試圖恢復兩國關係的穩定性,但背後並沒有獲得高層的真正支持。這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人們會強化從華盛頓和北京聽到的負面言論和其他言論。然後開始認為:這種關係確實是高度對抗性的,我們必須採取相應的行動。我認為這條道路將導致我們陷入危機,甚至可能在台灣等問題上發生衝突。

周建成

中美關係現狀本身就是一項全球挑戰。但就在我們認為世界再複雜不過的時候,卻遇到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問題。中國在這些全球問題上是否能發揮真正的作用?查克·舒默等人表示,他們對北京方面對以巴衝突的最初聲明感到非常失望。

史文

絕對可以。北京在很多方面都是關鍵參與者。它促成了其他國家之間的一些互動。它已經發表了聲明(如果能貫徹執行的話),將對影響國際社會的許多問題產生非常積極的影響。人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認為北京說一套做一套。它需要持續做積極的事情,並努力達成某種積極的中間立場,不僅是與美國,也涉及到其他國家——不一定把自己與其他國家的關係視為美中競爭的一部分。美國也應如此。

現在一切都是從安全角度看待,很多問題都從中美戰略競爭和安全競爭的角度看待。我認為要抵制這種做法。北京需要表明其在不同地區,促進和平與穩定的願望是真誠的。就以色列和哈馬斯問題而言,中國的觀點是試圖迴避目前的基本問題,即哈馬斯對以色列的可怕襲擊,不分青紅皂白地殺害婦女、兒童和無辜平民。這種行為沒有任何道理。中國確實應該站出來,表示這種行為應該受到譴責,並且中國反對這樣的行為。他們還可以說,反對一切針對平民和巴勒斯坦人的濫用暴力的行為。

周建成

我同意你的謹慎樂觀態度。您在這裡分享了具有現實意義的想法和潛在的解決方案,有可能打破不同層面上的僵局。史文博士,非常感謝您抽出寶貴的時間接受此次採訪。

史文

不客氣。謝謝,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