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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以來,世界經濟重心從北美、歐洲向東亞轉移;90年代中期開始,在東亞內部從日本向中國轉移。這種轉變體現在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國際貿易、財富、製造業和創新領域。
第一,財富。根據各種發佈的調查,中國據說有 600 多位知名億萬富翁(以美元計),可能比美國還多。當然,中國可能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億萬富翁。不同調查的結果有所不同,但兩國億萬富翁的數量級是相同的。中國家庭的總財富也在快速增長。
中國是製造業大國。過去幾十年里,湧現出許多成功的中國企業,包括國有和私營企業。2022年《財富》世界500強榜單中,中國企業145家,美國企業124家。許多中國企業從事製造業。上榜的中國企業的總營收首次超過美國企業。
創新、技術突破
在創新方面,中國自2014年以來大力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研發投入也在不斷增加,2021年占 GDP 的比重達到2.44%。按照國民在國際專業期刊上發表的科學與工程論文數量,中國已經在近年來成為頭號大國;在論文引用總數以及前1%最常被引用的文章方面數量,中國也遙遙領先。此外,在美國專利商標局、歐洲專利局和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授權的專利總量方面,中國在2021年排名第一,其次是美國和日本。
根據2022年6月公布的世界超級計算機500強榜單,運算速度最快的電腦中,173台在中國,127台在美國,34台在日本。目前最快的超級計算機是位於美國田納西州橡樹嶺的Frontier。然而,外界認為,沒有參加排名的幾台中國超級計算機,比如神威海光和天河三號,速度可能更快。據稱,這兩台電腦完全使用中國元器件製造。
中國正處於創新和技術突破的邊緣。5G通信、北斗衛星導航系統、高鐵、量子通信、超級計算機、特高壓輸電等自主創新不斷湧現。廣闊的中國市場以其規模經濟,吸引着企業家、創新者和風險投資家。中國將出現眾多創業公司,也會有很多失敗的公司,但少數會最終成為獨角獸公司。
人民幣國際化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宏觀經濟趨勢是人民幣國際化。1994 年以來,人民幣自一直是經常項目可兌換貨幣。其價值取決於人民幣對中國商品、服務和資產的購買力。實際上,離岸人民幣在香港是完全可以兌換的。資本管制僅適用於某些流入和流出中國大陸的資本。
與以第三國貨幣結算相比,兩國雙邊交易採用本幣結算,實際上降低了兩國的交易成本和匯率風險。它只需要一次貨幣兌換,只承擔一次匯率風險,對兩國都有利。如果使用第三國貨幣進行結算,則需要進行兩次貨幣兌換,交易成本成倍增加,並承受兩次匯率風險。越來越多的國家與中國簽訂了本幣結算協議。例如,印度尼西亞和俄羅斯就以人民幣和本幣盧比和盧布結算與中國的國際經濟交易。
以美元為支付工具的全球銀行間金融電信協會 (SWIFT) 系統日漸武器化,迫使各國尋求替代方案。美元作為國際交換媒介和價值儲存手段的使用量將逐漸減少。
世界貿易中,如果人民幣結算的份額能達到日元現在的所佔份額,那麼人民幣的份額將從目前的2.2%上升到9.2%,成為世界第三大結算貨幣。一開始,這種轉變的驅動力主要來自於中國與其貿易夥伴的國際貿易的本幣結算。
即使達到 9.2%,人民幣的比重仍與美元超過40%的份額相形見絀。然而,用人民幣取代美元作為國際交換媒介,可能不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相反,中國應該推動雙邊貿易以貿易夥伴國的貨幣結算,這是原有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的做法。
世界繼續見證去全球化和脫鉤的趨勢。正如經濟全球化增加世界各國的福利一樣,經濟逆全球化減少世界各國的福利。經濟去全球化和脫鉤減少了每個經濟體面臨的選擇,導致每個人的福利下降,全球經濟增長因此放緩。
經濟脫鉤可能導致現有供應鏈暫時中斷,影響全球生產。將出現多個平行、獨立的貿易集團和供應鏈。世界範圍內的保護主義,將以進口壁壘和出口管制的形式死灰復燃。
中美經濟以某種形式脫鉤似乎不可避免,這不僅是因為新冠疫情和未來可能出現其他病毒,還因為雙方的戰略競爭日益加劇。
多樣化
新冠疫情和俄烏衝突都證明了通過渠道多元化,防範供應鏈中斷的潛在好處。例如,一些歐洲經濟體應該擁有更多樣化的石油和天然氣來源。它們中的一些國家一直主要依賴俄羅斯。中國的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氣都依賴進口,其來源(例如安哥拉、俄羅斯、沙特阿拉伯和美國)和運輸路線則是較為多樣化的。
多樣化的先決條件,是至少擁有一個可持續的第二供應來源。第二採購渠道是指為產品或服務的長期供應尋找替代來源,無論是在國內還是通過從第三國進口。第二供應渠道是應對供應鏈可能出現的中斷所採取的自然反應。有了第二個供應來源,經濟基本上可以免受各種自然災害(地震、龍捲風、海嘯和火山爆發)以及新冠疫情、戰爭、革命和其他地緣政治的衝突。第二採購渠道就像購買長期可用的保險一樣。
多個供應鏈
經濟脫鉤最有可能導致的長期結果,是世界上每一種產品和服務都擁有兩條或更多條高效的供應鏈。世界市場足夠大,可以為任何產品或服務容納一條甚至兩條以上的高效全球供應鏈。
對世界經濟來說,多個供應鏈的存在可能是積極的變化,因為它能夠減少壟斷力量,增強競爭,並保護世界免受災難性系統故障的風險。它還能夠最終降低產品或服務的價格,提高質量。
由於其韌性和穩定性的提高,從長遠來看,世界經濟會變得更好。例如,除了SWIFT之外,世界如果擁有一個或多個可行的跨境支付系統替代方案,可能是有益的,這樣它們就不會被武器化。
新冠疫情
不幸的是,新冠疫情仍在繼續。但是,中國大陸在遏制病毒傳播方面收效顯著。據估計,如果大陸的死亡率與美國相同,截至2022年9月的累計死亡總人數可能從5226增加到450萬。
由於新冠疫情,大陸自2020年以來10個季度的實際GDP累計增長率與前10個季度相比下降了7.5%,從16.3%降至8.8%。在美國,降幅僅為4.2%,從6.7%降至2.5%。GDP增長放緩與新冠累計死亡率之間似乎存在關係:GDP增長率下降時,累積死亡率上升。
經濟形勢
國際組織最新公布的實際GDP年增長率預測表明,除印度外,整個世界經濟都在放緩。
未來十年,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將超過北美和歐洲,因為它們的增速都在放緩。
此處,一條規律在起作用:一個經濟體的實際人均 GDP 上升,其實際增長率就會下降。中國經濟無法繼續像1978年至2018年那樣保持每年9%至10%的實際增長,但人均實際GDP仍將在6%的平均速度增長。我的預測是,到 2030 年,中國大陸按市場價格計算的實際 GDP 將與美國持平——按 2021 年的價格計算約為 30 萬億美元。
隨着實際GDP年均增長6%,國民儲蓄率超過40%,中國家庭和機構的財富也將實現跨越式增長。由於多元化的需要,這些財富將推動中國對國內外有形資產和金融資產的需求。
中美戰略競爭
包括軍工聯合體在內的美國統治精英,希望以維護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名義維持其全球霸權或者主導地位。它想要延續所謂的“美式和平”。美國統治精英的目標,是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阻止可能對美國說不的國家的崛起。如果允許任何一個國家對美國說不,其他國家可能效仿,美國的全球霸權很快就不復存在。
中國對美國的存在和持續繁榮並不構成真正的威脅,永遠不會如此。然而,中國可能對美國持續的全球霸權構成“威脅”,因為中國可以對它說不,就像前蘇聯一樣。
如果美國失去全球霸權,美元作為國際交換媒介和保值手段的主導地位可能受到威脅。對美國經濟來說,這將是一個嚴重的不利形勢,因為它不能再通過印刷和出售美國政府債券來無限期地維持巨額貿易逆差。因此,美國將竭盡全力維護其全球霸權地位。也正因如此,中美戰略競爭很可能成為未來十年的新常態。
本質上講,美國的戰略是遏制戰略,包括亞洲再平衡、TPP(澳大利亞、印度、日本和美國)和 AUKUS(澳大利亞、英國和美國)。美國發動貿易、技術和貨幣戰爭,包括關稅和非關稅壁壘、對高科技貿易的限制,以及可能對美元支付系統進行限制,同時啟動宣傳戰,妖魔化中國對香港、西藏和新疆的管理。
美國方面可能試圖挑釁中國,使其打響台海局勢的第一槍,從而為發動國際制裁製造借口。如果中美開戰,對美國來說可能越早越好。但是,對美國來說,更好的局面是中國大陸和台灣陷入代理人戰爭,而不是美國部隊投入實際戰鬥。
中國的目標和戰略
與美國相比,中國的目標截然不同。對於中國來說,一切都是為了和平發展。與世界標準相比,中國人均實際GDP仍處於較低水平。中國需要提高實際人均GDP,目前該指標還不到美國的1/4。中國沒有發起針對美國的戰略競爭或者貿易和技術戰。它的目的是確保國家生存和持續發展,以及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為實現這些目標,中國願在相互尊重、互信、互不干涉、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的原則基礎上,與其他大國建立新型關係。其重點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意味着需要尋求合作,解決氣候變化和疫情等全球性問題。
中國堅持“不首先使用核武器”(NFU)的政策,同時維持着可靠的核武器二次打擊與威懾能力。為了對抗遏制中國的行動,中國政府正在自主開發國家生存關鍵系統(如北斗導航衛星系統)、促進自主創新和創建替代跨境支付系統(如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為可能的脫鉤做準備。此外,中國對所有友好國家保持貿易和投資開放。
潛在的導火索
目前存在幾個潛在的導火索,包括南海、東海和台灣問題,以及可能將中國和美國拖入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的全面競爭。
作為幾乎所有東盟成員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中國很可能與大多數東盟成員國達成和解。共同發展、共享成果是可行的長期解決方案。中國幾乎沒有,或者也根本沒有動機中斷南海這一重要海上航線的航行自由。相反,它擔心外部海軍強國的潛在干擾。
東海的衝突主要集中在釣魚島,該島歷史上由台灣宜蘭縣管轄。該問題不太可能引發全面戰爭。只要日本無法成為一個“正常”國家,即無法擁有自己的獨立國防,就不得不繼續作為美國的受保護國,聽命於美國。日本只有能夠獨立自衛,才能擁有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
1989年,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與索尼公司聯合創始人、前董事長盛田昭夫共同撰寫了《日本可以說不》。事實是,時至今日,日本仍不願也無法對美國說不。日本可能對中國大陸與台灣的統一問題最為敏感,因為這將使台灣海峽成為中國的內海。目前,日本與東南亞、南亞、中東和歐洲的貿易大部分要經過台灣海峽。原則上,通往歐洲的北方航道有可能通航,但俄羅斯將控制這條路線。只要和平成為主流,任何人都沒有意願中斷海上交通。
台灣與大陸的統一,就像香港和澳門回歸中國一樣,事關中國民族的榮譽。台灣之於中國,猶如阿爾薩斯-洛林之於法國,果阿和本地治里之於印度,北方四島之於日本。任何有能力的中國中央政府都會追求統一,無論其意識形態如何或者是否由民選產生。兩岸人民將從和平統一中受益匪淺,都應該為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世界其他地區也將受益匪淺。和平統一,可以避免大量傷亡,避免大規模的破壞,共享巨大的和平紅利。武力是最後的手段。
修昔底德陷阱
儘管兩國關係緊張,中美戰略競爭不太可能導致兩國之間發生熱戰,因為這樣的戰爭沒有贏家,只有輸家。雙方領導人都知道這一點。上世紀美國和前蘇聯沒有開戰,本世紀中美就更沒有理由開戰,儘管存在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對兩國而言,確保相互毀滅仍然是和平的基礎。
持續不斷的俄烏衝突是當前最大的地緣政治挑戰之一。戰爭能被遏制嗎?會否一直持續?停火有可能嗎?這些問題仍然沒有答案。
綜上所述,世界經濟很可能陷入衰退。俄烏衝突得到解決之前,世界經濟不太可能恢復強勁增長,儘管新冠疫情造成的阻礙和不可避免的經濟脫鉤是暫時的。脫鉤以及替代供應鏈和第二來源的出現,能夠削弱壟斷的市場力量,增強世界經濟和金融的穩定性和韌性。它們還將使經濟工具的武器化變得毫無意義。每個產品、服務和供應鏈都有兩個或多個來源,世界也可以免受自然或人為災害引起的災難性整體系統故障。中美戰略競爭未必有清晰的結果。某個時候,美國可能會意識到阻止中國崛起是徒勞之舉,而且中國不對美國的存在構成威脅。屆時兩國關係或許能夠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