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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點話題】:中美關係 貿易戰 全球治理 COVID-19 氣候變化 脫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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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吳作棟 新加坡榮譽國務資政、前總理

超越分歧 走向合作

2022-02-22

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變的,是中美關係的全球戰略重要性。我先談談自己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然後再建議如何以最佳方式繼續往前走。

如果信任是這一領域的通貨,那麼,地緣政治賬簿上的主要赤字就是中美之間在戰略上互不信任。它源於價值觀、意識形態、世界觀、政治制度和對全球治理看法的差異。如果這種不信任無法克服,那麼世界就會像希臘神話當中的西西弗斯一樣被責難,就要將充滿爭議的中美關係這塊巨石無休無止地往山頂上推。

美國認為,用拜登總統的話說,中國是“非常渴望成為世界上最重要最有影響力的國家”。它把中國視為主要戰略競爭對手,是對美國國家安全和價值觀的威脅。為此,美國加強了在亞太地區的軍事能力,並通過Quad和AUKUS等平台鞏固了它的聯盟和夥伴關係。美國還吸引人們關注新疆和香港涉嫌侵犯人權的問題,以及中國在世界其他地區的所謂脅迫行為。從華盛頓的角度看,儘管是主要受益者,但“中國並沒有遵循現有全球秩序規則”,相反,中國正尋求改寫這些規則,使之有利於自己。

往輕了說,中國認為這是美國的遏制戰略,為的是阻止它崛起成為全球大國。往重了說,中國認為這是一種削弱並瓦解它的長期戰略。中國認為,美國“民主對抗專制”的設計意在破壞中國的政治制度和中國共產黨的主導地位。類似的這樣一場意識形態之爭,曾經導致了蘇聯的解體。

中國領導層認為,過去外國勢力剝削中國,是因為中國不夠強大。中國領導人經常提醒人民,包括在中國共產黨紀念建黨100周年的時候,不要忘記中國的百年恥辱。為此,中國正在建設多種防禦和進攻能力——在海上,在空中,在太空,以及通過網絡戰,而終極武器是核武器,“相互保證毀滅”威脅是最好的威懾。

中方的理由是,上述能力是維護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所必需的。在美國看來,中國的軍事建設帶有進攻意圖,尤其當它認為北京不願參與全球核能力建設管控對話的時候。而對中國來說,反倒是美國應當削減其超強的核能力。

在最近雙方的視頻峰會上,拜登總統呼籲建立“常理性護欄”,習主席則將兩國比作兩艘巨輪,必須共同前行,不能相撞。對兩位領導人的話,當前的實際行動必須有所反映。中美兩國必須認識到,維護一個穩定和平的國際環境符合雙方利益。在實現地緣政治野心的同時,兩國必須在解決懸而未決的雙邊問題時貫徹“要信任也要查證”共識。

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曾表示,美國對中國的態度將是“在該競爭的時候競爭,在可以合作的時候合作,在必須對抗的時候對抗”。基於這一框架,我建議美國和中國“避免因分歧而產生衝突,擁抱良性競爭,最大限度地合作”。

我最大的擔心是台灣會不會成為一個開戰的理由。我不認為大陸想通過武力實現與台灣的統一。然而,如果看不到和平統一的最終前景,它也可能認為自己別無選擇。

北京在無數場合都重申,“台獨”是中國的紅線。但最大的未知是,迫使大陸採取行動的轉折點到底是什麼。台灣獲得的國際空間越多(北京認為這是美國暗中鼓勵的結果),大陸對台灣施加的壓力就越大。

考慮到誤判的高風險,美國和中國確實應該商討護欄問題,以避免因台灣問題發生衝突。與其因為誤判而冒讓事態螺旋式升級和發生軍事衝突的風險,不如設立類似美蘇那樣的21世紀“紅色電話”。

不僅要避免衝突,中美還應以良性競爭為基礎,通過儘可能的合作來推動兩國關係。習主席說,“要提倡公平公正基礎上的競爭,開展你追我趕、共同提高的田徑賽,而不是搞相互攻擊、你死我活的角斗賽”。拜登總統也表示,美國將“要求中國遵守公平競爭、公平實踐和公平貿易的國際規則”。表面上看,雙方是有共同合作的基礎的。

美國和中國必須依照國際法和現有國際規則秩序,解決究竟什麼是良性競爭這個問題。有許多緊迫的全球性問題,需要作為世界大國的美國和中國密切合作,這其中包括自由貿易、氣候變化、全球疫情防範和宗教極端主義等。

除了兩位主角,我們其他人能做什麼?2019年以來,我一直在講“溫和的聲音”,它代表着相關國家、領導人、機構、媒體、企業、智庫和希望避免中美髮生災難性衝突的各界人士,它提倡的是在相互依存、開放、包容、以規則為基礎的多邊秩序下實現戰略理性、和平、增長和繁榮。這種“溫和的聲音”應敦促美國和中國進行“正和博弈”,而不是零和博弈,當然更不能是負和博弈。世界上所有國家都希望中美之間有一種積極的建設性關係。

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是通過接受分歧來實現和平。東盟就是地理位置、歷史、語言和政治制度各不相同的國家走到一起,共享“讓東南亞地區和平與繁榮”這一共同願景的最好例子。

東盟可以是“溫和的聲音”,真實而獨立。我們一貫鼓勵中美兩國在這一地區的各個領域保持富有成效的參與。兩國都是東盟的對話夥伴,我們希望在東盟最高級別會議上繼續與中國和美國交流。

香港中美論壇也是有意義的“溫和的聲音”。我希望,下一次論壇會議時,兩個大國都能在處理戰略不信任方面取得良好進展。這需要最高層的智慧和治國才能。我相信,美中領導人都擁有這些品質。我祈禱他們能在他們的國家和人民之間建立戰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