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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是最好的防禦:日本的進攻能力與美日中關係

202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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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安全態度正在逐漸轉變,偏離所謂“吉田路線”式的極簡主義姿態。戰後日本一向專註於經濟復蘇,規避大國地位,並把實施核報復的權力交給盟友美國。而在地區環境日趨緊張,美國的安全保障不再天經地義的當下,安倍政府意圖徹底改革日本的安全體制,讓日本扮演更積極主動的角色。最近,日本放棄了昂貴的“宙斯盾”陸基導彈防禦系統,並暗示將轉向更積極地部署進攻能力。中國則是這些舉措的主要目標。

如何威懾中國?到底什麼是威懾?學者路易斯·西蒙認為,有關美國威懾中國的辯論可以一分為二,一是更具攻擊性的“懲罰”戰略,允許國家利用遠程打擊能力打擊敵方領土;二是更具防禦性的“拒止”手段,即優先發展應對和限制潛在軍事威脅傷害的能力。日本無法跟上中國的軍事現代化步伐,這意味着它必然要依賴威懾力的擴大(由美國通過核保護傘提供),依賴基於日美兩國武裝力量加強“聯合性”和互操作性的同盟合作。儘管如此,日本主要威懾戰略的預設前提仍是“拒止”,因為它的目標是增加其不對稱的能力,儘可能提高中國入侵列島的代價。

日本的戰略多少折射了中國自己的“反介入和區域拒止”,在很大程度上也符合日本傳統的“防禦現實主義”立場,即最大限度地保護國土安全,同時緩解地區安全困境。日本重新調整了對遙遠西南側翼的防禦,建立了一個兩棲快速部署旅,安裝了新的中短程地對艦和地對空導彈,部署了彈道導彈防禦系統(特別是在海上),並大力加強反潛作戰能力。所有這些都說明,它的優先考慮是國土防禦和拒止威懾。美國曾積極支持它的亞太盟國發展拒止能力,以防中國成為地區主導勢力。特朗普執政後,美國增加了航行自由行動的數量,同時更為積極地招攬志同道合夥伴參與威懾安排,並在東亞水域部署其軍隊和海岸警衛隊的船隻。為了安撫盟友,美國聲稱它將保留“懲罰”或打敗中國的能力,尤其是使用戰略武器和“必要的”戰術核武器。

一直以來,華盛頓主導地位的不斷升級也是為了針對和制約日本的軍事機動性,但這在特朗普上台之後發生了改變。一位美國前防務官員引用上述路易斯·西蒙的文章稱,“美國'專註於進攻方面'的能力,意味着'日本就不必自己做這件事',從充分管理日本這個盟友的角度來說,這是最受歡迎的”。不管怎麼說,奧巴馬政府反對安倍讓日本獲得打擊能力,而特朗普政府的出現卻使美國的防務規劃發生改變,使日本有動力超越拒止威懾,重整軍備。這是美國政府對中國實施更具對抗性新政策的最終產物,即召集志同道合的夥伴國對中國實施“大棒外交”,亦是美國總統提振美國出口願望(包括巨額軍售)的具體體現。

日本2019年獲得的軍事投射能力將使它的威懾更具進攻性,儘管這種能力依然有限。可以肯定的是,在政治上,日本武裝力量的職能仍嚴格限於防禦:根深蒂固的反軍國主義和反核意識,都在阻止日本獲得核武器,也削弱了安倍更多地把軍力作為治國工具的能力。不過,安倍政府已經使此前限制日本獲得進攻能力的法律約束所有放鬆。特朗普訪問日本期間,同安倍一起史無前例地在“加賀”號直升機航母上對軍事人員發表講話。根據2018年12月日本內閣批准的新版《防衛計劃大綱》,“加賀”號航母現在被允許搭載戰鬥機,如價格不菲的F-35B,一種強大的隱形戰鬥機。到2030年,日本的F-35戰鬥機群有望達到147架,從而使它成為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該機型的最大外國買家,並有可能以對日本有利的方式,打破第五代空中力量平衡——尤其是如果F-35通過同盟的無縫整合發揮作用,日方被允許共同使用美國航母的話。日本海上自衛隊官方堅稱,這兩艘出雲級戰艦屬於“多用途驅逐艦”,但實際上它們就是航空母艦,它們讓日本有了移動式防空平台,以及某種程度的力量投射。不過,考慮到航母的數量和規模有限,考慮到中國擁有先進的反艦導彈(地面、空中和海上),以及購買、操作和維護一艘航母的高昂成本,這些力量也只是適度的。

2019年4月,由外交和防務部門牽頭的美日安全磋商委員會(也稱2+2)強調,要“合作為日本引進先進的武器系統,並進一步簡化對外國的軍售程序”。此外,2+2會議還旨在加強日本在網絡領域的威懾力,指出“網絡攻擊在某些情況下可以構成美日安保條約第5條規定的武裝攻擊”。這是聯盟政治中一個值得注意的動向,它與日本謀求進攻性網絡能力是同步的,這種能力在和平時期可以用於威懾目的,在緊急時期則可用於防禦目的。2019年,日本自衛隊的網絡防禦單位從150人增加到220人,人員來自陸軍、海軍和空軍。據報道,“攻擊型網絡能力的開發已經外包給一家或幾家未具名的日本私人公司”。

最後,美國退出《中程核力量條約》很可能讓安倍政府和日本防務規劃人員感到安心。名義上,美國退出是因為俄羅斯違反條約,但中國核導彈和常規導彈能力的發展才是更緊迫的原因,它暗示美中之間正在展開導彈競賽,並促使美國支持日本擁有常規打擊能力。為了對抗中國的彈道導彈和陸基巡航導彈,美國政府將很快考慮在中國附近部署陸基中程導彈,而日本是這一部署的主要候選國。安倍政府在2019年曾表示有意用日本自己的中程導彈力量對抗中國的進步,通過拒止來威懾中國。不過,東京也在考慮部署能打擊敵方領土的遠程攻擊導彈,以及發展自己的高超音速滑翔載具。事實上,中國高超音速武器的發展,使人們對日本導彈防禦系統能否預判來襲滑翔導彈的飛行路徑產生懷疑,而這本是美國研發的“宙斯盾”陸基系統的任務,旨在攔截和摧毀來襲導彈。由於這個原因,“宙斯盾”系統最終將不得不被放棄。所以,日本最好的防禦路線就是創造進攻能力。正如哈德遜研究所日本首席研究員Masashi Murano在一份政策報告中權威地指出的那樣,這其中的假設是,“從戰術上講,擁有進攻的選擇權會令對手的計算複雜化”。

總之,日本一直在緩慢而穩定地通過與美國密切合作獲得進攻能力。其結果是,日本的防務政策邁入了一個新時代。然而,日本能否制定一套適度的報復行動軍事準則,並建立可靠的進攻性打擊能力——特別是在只有常規武器和常規彈頭的情況下,仍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