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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聯濤 香港大學亞洲環球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 肖耿 香港國際金融學會會長

如何重組中國供應鏈

2023-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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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 意大利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安東尼奧·葛蘭西曾經這樣寫道:“舊的正在消亡,新的無法誕生。”我們今天似乎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時期,面臨著“各種各樣的病態癥狀”,包括全球供應鏈的崩潰和通貨膨脹的再次出現。唯一的出路是支持新市場、產業和機構的發展。但是,誰為這項工作提供資金?

在以快速增長和豐厚利潤為特徵的經濟繁榮時期,商業銀行和私募市場幫助高效的新興公司籌集足夠資金,用於收購和重組效率低下和失敗的公司,並建立新的供應鏈。但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金融監管收緊,加之利率長期維持在較低水平,主流金融機構更加謹慎。它們現在更喜歡降低風險,着眼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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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債務水平處於歷史高位,市場集中度大幅提高;少數上市公司享有巨大的市場份額,尤其是在科技行業。與此同時,隨着公開市場受到嚴格監管,那些尋求更高收益的群體正在轉向流動性較低、缺乏透明度且監管較少的私募市場。根據麥肯錫發佈的《2023年全球私募市場評論》,2017年以來,私募市場管理的資產總額每年以近20%的速度增長,2022年6月達到11.7萬億美元。

這種增長的推動力量來自於有限合夥私募股權(PE)基金和風險投資 (VC)基金。前者主要投資於未公開上市或者交易的公司,後者投資於風險較高的初創企業或擁有長期發展潛力的年輕企業。長期養老金和保險基金,以及耐心的私人財富持有者,願意等待更豐厚的回報,並相信PE和VC基金能夠帶來回報,尤其是規模更大、經驗更豐富的基金。

但是,私募市場是否能服務於深度金融重組的目標,還有待觀察。儘管私募市場管理的資產總額增長速度快於全球金融資產總額(2021年增長7.7%),但它們僅佔總額(486.6萬億美元)的2.4%。同樣,包括養老基金、保險公司和投資基金在內的非銀行金融中介(NBFI)部門在2021年增長了8.9%,快於其6.6%的5年平均增長率,但仍遠低於私募資產管理規模的增長。此外,私募資產管理規模僅為NBFI資產總額(239.3萬億美元)的4.9%。

去年夏天以來,針對PE/VC基金的熱情似乎有所降溫。2021年達到頂峰後,私募股權交易量下降26%至2.4萬億美元,交易數量下降15%,不足60000筆。

中國的PE/VC市場也出現類似的趨勢。2022年,中國私募股權交易量下降48.7%至1548億美元,交易數量下降16%至9695筆。2022年上半年,中國私募市場資產管理規模有所增長,總額為5390億美元,僅佔中國金融資產總額的0.7%和NBFI資產的2.7%。

但這一差距可能為中國提供了寶貴的機會。中國的PE/VC基金市場顯然不夠發達。中國佔全球GDP的18%,其PE/VC基金在自身擴張以及支持國內經濟轉型方面具有相當豐厚的潛力。

中國PE/VC基金處理的併購交易案份額越來越大:2022年超過56%,相比之下2018年為49%。併購交易在疫情解封后激增,2022年上半年涉及VC基金的交易量同比增長61%。

中國的PE/VC基金有兩個鮮明特點。首先,外國基金在該領域發揮着重要作用,提供國際專業知識和市場影響力。現在的問題是,在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的背景下,外資PE/VC對中國的投資大幅下降。

2022年,中國新設外幣基金僅114隻,較上年下降40%以上。2023年一季度,外幣基金投資中國股市的案例僅有87起,數量同比下降87.5%,金額同比下降57.5%。

中國PE/VC基金的第二個顯着特徵,是其多數資金來自各級政府。截至2022年底,中國政府機構共設立投資基金1531隻,總額約3.8億美元。

中央政府在這些資金中所佔份額非常小,僅佔總數的1.5%和總額的 7.5%。中央政府資金往往側重於推進國家重點領域的投資,例如高端製造、能源和環境保護。

省、市級投資基金的主要目標是發展區域經濟。在數量和金額方面,2022年,省級政府在投資基金中的佔比分別為24.3%和38.4%,市級政府是53.4%和42.7%。

區縣政府在數量方面占投資資金的20.8%,金額方面佔11.4%。它們主要負責支持能夠刺激當地經濟的企業。它們以前主要投資基礎設施,尤其是房地產,但現在的重點已經轉移到創造本地就業機會和重組當地產業上。這些投資基金的價值去年增長了近54%。

中國必須調整其產業和供應鏈,以應對不斷加劇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和人口快速老齡化帶來的挑戰。儘管PE/VC領域的外國投資正在減少,中國政府已明確表示支持私募基金的“誕生”和發展,支持它們提供基於市場的解決方案,解決各類經濟問題。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標題“How to Restructure Chinese Supply Chains”(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