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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是時候超越南海問題了?

2016-06-14

根據兩國官員的表態來看,南海領土糾紛肯定將給6月5日到7日在北京舉行的第八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SED)蒙上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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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官方的《中國日報》報道說,據稱在本輪對話中中國將試圖“在海事問題上向華盛頓試壓……美國在南海不斷增加的軍事存在是中國的主要擔憂之一”。中國外交部副部長鄭澤光也在本周對話前表示:“我們希望美方能恪守承諾,不要選邊站隊,而是要按照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而不是按照是否是盟友來確定它的立場。”

同樣,美國國務院負責東亞事務的助理國務卿丹尼爾·拉塞爾在5月31日舉行的一場吹風會上表示,在本輪對話中,美國將“對中國在南海的舉動表達關切”,並且“很可能在所謂的南海軍事化問題上和中國針鋒相對”。美國國防部長阿什頓·卡特最近語氣也更為強硬,他說,中國的行為“有違國際法”,中國可能將很快發現自處於“自我孤立的長城”之後。

近期,兩國在南海的緊張關係持續升溫。五月,兩架中國戰機危險地接近一架美國EP-3偵察機,美國稱之為“危險的攔截”。而此前數天,美國海軍再次派出艦船巡航南海,這也是中國在有爭議的南沙群島開始人工造島之後,美國海軍執行的第三次航行自由行動(FONOP)。美國海軍導彈驅逐艦“USS威廉·P·勞倫斯號”航行到了永暑礁12海里之內海域,中國正在這裡建設3000平米的軍用飛機跑道。

在美國及其盟友看來,中國在南海的行為有違國際慣例法和《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CLOS)。事實上,中國通過持續努力,一方面在有關其南海領土主張的法律問題上製造模糊性,另一方面則推行所謂的“灰色地帶壓制”,即利用海警船和民用船在相關海域造成既成事實,同時避免直接軍事衝突和美國干預。

因此,不出意外的話,海牙常設仲裁法院很可能在裁決中支持菲律賓在南海的法律主張。不過,中國預計將無視這一判決,並繼續在爭議海域建設軍事設施,還可能派出高級別官員視察南海島礁,並可能在爭議海域宣布建立所謂的“防空識別區”(ADIZ)。北京近期幾乎不可能在模糊的、幾乎包括整個南海的“九段線”主張上做出妥協。

不過,在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開始之前,美國官員也正努力淡化南海緊張局勢對其他領域的外溢影響。美國負責經濟發展、能源和環境的副國務卿凱瑟琳·諾維莉就在本周的一場特別吹風會上表示:“我肯定沒有發現——事實上,我領銜了一系列對話——南海問題有任何實際外溢影響。”

“我認為,奧巴馬政府中國政策的一項真實成績是,創造了一種雙邊關係,能夠同時控制嚴重摩擦,以及全球(如果不是銀河)範圍的合作,”丹尼爾·拉塞爾說。他補充道:“這部分解釋了為何美中兩國可以處理和控制問題領域,不至於爆發衝突,也不至於發展出可能導致冷戰那樣零和動能的戰略對抗。”

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也表示,在即將召開的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中國願意“加強溝通和互信、管控爭議、擴大合作,並推動中美新型大國關係發展”,而不是強調分歧。這值得期待,並且美國國務院官員關於爭議對經濟和氣候變化等SED議題影響很小的說法也頗有幾分道理。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依然是一個重要的交流渠道,也是衡量兩國整體關係的地震儀。對話還提供了平台來推進此前對話所達成的聯合動議,例如實施已接近完成的象牙進口禁令。

不過,就像網絡間諜議題一樣,南海緊張局勢已經超越戰略與經濟對話、間接影響到了整體雙邊關係,並製造出一種不信任和緊張氛圍,在被媒體炒作放大之後,這種氛圍限制了雙方政策制定者的手腳。事實上,南海問題已經成為中美戰略關係中的一個重要議題。在制定應對中國在國際體系內崛起的防衛政策時,政策制定者在南海問題上的態度被用來區分“熊貓擁抱者”(鴿派)和“屠龍勇士”(鷹派)。這還反映出對一個強大集權國家在全球體系內崛起的潛在和公開擔憂情緒。

南海緊張局勢被視為是地緣政治力量從西方向東方轉移的徵兆。這種力量轉移的一部分來自於中國逐步弱化現有以規則為基礎的秩序,並逐步把美國從亞太地區趕出去的努力。因此,華盛頓認為其有義務通過對抗中國來向其地區盟友和合作夥伴保證:美國不會被輕易從該地區趕出去。對抗中國在南海的擴張因此被視為是美國在21世紀的“慕尼黑時刻”。在中國公然挑戰現行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的情況下,姑息中國只會鼓勵中國在其他領域採取更加大膽舉措:姑息只會讓挑釁者變得更加咄咄逼人。

不過,即便美國在戰略與經濟對話上採取特彆強硬的態度,美國在這一問題上也不太可能增加或失去多少信譽。無論過去還是未來,美國的選擇都會受其官方立場限制,即美國不會在領土爭端中選邊站隊。不管嘴上怎麼說,美國都不會冒險加劇衝突,而中國也表示沒有興趣製造公開對抗。“獻身永興島”這樣的標語有種明顯的超現實意味,無論是北京還是華盛頓都不太可能在這一問題上改變目前立場,雙方都已強調南海領土糾紛應以和平方式解決。

不過,除非出現巨大政策轉向,否則美國在南海問題上缺乏影響力。一方面,美國選擇在戰略與經濟對話中淡化而非強調這一議題,這顯然將令其地區盟友和夥伴——主要是越南和菲律賓——懷疑美國的承諾和信譽。這可能被解讀為美國默許了中國的可疑法律解釋。另一方面,如果美國採取大膽舉動,則可能令越南和菲律賓更加不願意妥協,並導致緊張局勢升級。

或許,還應該強調這一議題和其他對中美兩國來說同樣重要或更加重要的國家安全議題的比例關係(例如網絡安全、朝鮮問題、反恐和氣候變化等),由於南海領土爭端給會議議程帶來的不信任情緒,這些問題有可能得不到足夠重視,儘管雙方都已表示這不會發生。南海爭議是一個地區議題,並且也首先只會產生地區影響——除非爆發公開衝突——而例如朝鮮用導彈攻擊日本這樣的事,會立刻具有深刻的國際影響。

因此,鑒於在南海問題上,沒有直接的美國國家安全利益——僅僅只是一般性原則——存在風險,因此審慎的做法可能是,要麼在對話議程中弱化南海領土糾紛(就像此前多輪對話那樣),要麼暫時迴避這一問題直到糾紛方在地區談判中取得成果。

如果他們能將重點聚焦在推進具有共同利益的其他領域合作上,中國和美國將獲益更多,這些領域包括“3C”:匯率操縱(Currency exchange rate manipulations)、網絡安全(Cybersecurity)、氣候變化(Climate change),這三大問題都是相當複雜的雙邊議題,都需要密切關注。

我們能否從“3C”中汲取一些教訓來指導解決南海爭端呢?

有可能。例如,關於克制實施或支持商業網絡間諜行為的談判多年來一直沒有進展,直到(正如一些分析人士指出的)美國的制裁威脅令中國認識到這一問題在中美雙邊關係中的重要性。(制裁也令中國領導人注意到解放軍可能濫用情報搜集活動實施貪腐。)

結果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美國總統奧巴馬在2015年9月簽署協議,兩國將在網絡空間加強雙邊合作,並建立互信。雖然中國並未減緩其網絡攻擊(在2016年3月,鑒於依然面對來自中國和俄羅斯的持續網絡威脅,奧巴馬延長了為期一年的、即將在4月1日失效的網絡空間國家緊急狀態。),但這的確有助於讓這一議題去政治化,並減少對雙邊關係其他領域的外溢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