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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價、美國、多極化與投機

2016-03-04

最近,沙特、俄羅斯、委內瑞拉和卡塔爾的石油部長宣布一項協議,表示如果其他主要產油國跟進,它們將凍結自己的石油產量。時間將證明這個多哈協議究竟是一個全面的政策,還是只會導致一段時期內市場的波動加劇。這個協議最特別之處,是美國主導的石油美元時代終結,以及新興經濟體在能源市場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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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沙夥伴關係褪色

1945年2月,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丘吉爾和蘇聯領導人斯大林舉行雅爾塔會議,有效地分裂了歐洲。

雅爾塔會議之後,羅斯福帶病登上美國海軍“昆西”號,會見沙特國王伊本·沙特。後者同意了一項秘密協議,即華盛頓通過為沙特提供軍事安全,來換取石油供應的安全。

這個雙邊協議一直存在,即使1971年發生了包括單方面宣布取消美元直接兌換黃金的“尼克松衝擊”。為防止美元在石油交易中邊緣化,尼克松談成另一項協議,確保沙特掌控未來用美元進行的石油交易,而美國為它提供軍事裝備和庇護。其他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國家也認可類似協議。結果是,儘管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相對份額一直下降,但全球對美元(即所謂“石油美元”)的需求激增。

美國與沙特的戰略夥伴關係70多年裡歷經各類地區戰亂而安然無恙。如今,沙特的軍事開支佔GDP的10%以上,在全球最大軍事支出國中排第四,按相對條件計算是美國的三倍,中國的五倍,而這兩國是世界最大軍事強國。

但沙特往日的保守和謹慎可能已成歷史。伴隨繼承權爭奪戰,利雅得為維持現有生活水準和福利政策開始負債,它支持OPEC採取越來越極端的政策,它在地區扮演的角色越來越張揚,直接參与也門戰爭,並間接介入敘利亞事務。

OPEC、中國和新興經濟體

1973年10月,“贖罪日戰爭”爆發,OPEC實行石油禁運,華盛頓與利雅得的夥伴關係首次出現動搖。在經歷兩次石油危機和一次全球性經濟衰退後,西方30年的戰後快速增長在崩潰中結束。

沙特主張實施國家生產配額,限制產量,提高價格。由於其他OPEC國家未能遵守,沙特把它的產量從每天1000萬桶水平減少三分之一。但這證明無效。於是,利雅得改變策略,讓廉價石油充斥市場。到了上世紀80年代中期,油價下跌一半以上,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西伯利亞、阿拉斯加、北海、墨西哥灣等大型非OPEC油田的開發。

但只要沙特與其他OPEC國家合作,保障世界市場有足夠的原油供應,即使薩達姆·侯賽因入侵科威特,2001年發生“911”襲擊,2003年美國侵入伊拉克,油價也只會受到短期影響。

石油價格後來再度飆升,不再是由美國領導的發達國家推動,而是中國和大型新興經濟體在推動。油價波動還緣於伊拉克戰後的不穩定、暴亂、美國對伊拉克的佔領,以及西方金融泡沫的破滅。

2008年秋全球性危機爆發,油價飆升沖頂。危機中的西方實施刺激計劃、復蘇政策和非傳統貨幣政策,結果是,布倫特原油價格在2011年初回到近130美元一桶。與此同時,中國取代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石油進口國。

由於美國復蘇拖拖拉拉,歐洲和日本長期停滯,中國經濟增長在實現工業化後減速,油價這一波走勢在2014年結束。一年多來,主要石油出口國一直在討論減產,但遭到沙特的反對。

OPEC目前仍然佔全球石油產量的40%左右。有報道指,石油更便宜,會讓該組織的收入減少幾近一半,降到5500億美元。

追根尋源

在西方,有時人們把油價暴跌歸因於伊朗重返石油市場。但實際上,對伊朗制裁的取消,是在油價大崩盤並穩定在每桶30美元以下之後。而且,沙特的產量仍在主宰世界市場。

還有人聲稱,油價崩盤是由於中國經濟減速。雖然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但它的人均收入還在增加,石油進口也在以接近9%的年速增長。

也有人認為,油跌暴跌與地緣政治的關係更大。沙特不希望把市場份額讓給美國的頁岩油生產商,而低油價對伊朗(利雅得眼中的地區對手)和俄羅斯(正打擊沙特支持的敘利亞反對派和聖戰者)的傷害更大。事實上,利雅得和華盛頓都有利用低油價打擊俄羅斯和伊朗的地緣政治動機。

還有人認為,石油市場是投機作祟,而且油價的突變讓人聯想起2008年夏季。當時,高盛預測油價年底會升過每桶200美元,而到了12月份,油價卻跌到每桶32美元。有報道說,高盛的預測讓那些用衍生槓桿做空石油期貨市場的人賺得缽滿盆滿。

大約兩年前,主要石油生產商(如埃克森美孚、謝夫隆和殼牌)開始放手進行頁岩租賃。與石油不同,頁岩主要是由樂於擴張的中型石油公司把持。據悉,由於銀行預測會出現20美元範圍內的超低油價,因此它們向頁岩開發者貸出了數十億美元。如今,油價越是跌,參與頁岩開發的企業就越是會出現違約,銀行就會得到更大比例的頁岩所有權。而且最近,中東地區見證了數次可能的亂象,比如沙特國防部長決定處死什葉派教士尼米爾,俄羅斯同北約成員土耳其翻臉等。

在美國,參議院小組委員會2014年11月的兩黨報告,披露了華爾街銀行在石油天然氣等初級產品方面的巨額投入、相關道德風險和市場操縱。卡爾·萊文和約翰·麥凱恩(共和黨)在報告中的結論是,“在石油、金屬及其他實物商品市場,華爾街銀行的倉位大得驚人,而且它們從事大量交易”。

巨額財富轉移

由於生產商紛紛爭搶競爭對手的市場份額,油價仍然比2014年夏季低70%以上。即使不考慮外匯儲備的下降和石油出口商的股價,從石油生產國向石油進口國的財富轉移,估計一年也有3萬億美元。

未來可能還會出現更糟的動蕩。沙特財政部前顧問侯賽因·阿斯卡里日前指出,如果伊朗和沙特爆發戰爭,“石油一夜之間可能漲到每桶250美元以上,然後回落到每桶100美元的水平。如果它們攻擊對方的裝卸設施,那麼我們會看到油價飆升到500美元,並在這個價位停留一段時間,這取決於破壞的程度”。

也許是適時打破平衡的需要,導致了中東地區的某些意外動蕩。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恰恰發生在全球增長前景最脆弱的歷史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