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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斯蒂芬·羅奇 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耶魯大學高級研究員、摩根士丹利前亞洲區主席

中美網絡戰的戰鼓

2024-03-05

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最近加大了反華運動的火力。在1 月 31 日的國會證詞里,他對中國日益嚴重的黑客活動敲響警鐘。他警告說,美國的基礎設施,包括電信、能源、交通和水,極易受到中國國家支持的黑客組織 “伏特颱風”(Volt Typhoon)的攻擊。《紐約時報》頭版的報道更增添了這種緊迫感。

國會作證幾天之後,聯邦調查局、網絡安全和基礎設施安全局以及國家安全局發佈聯合報告,詳細介紹了“伏特颱風”的威脅。隨後,《紐約時報》在頭版進行了更多報道。2 月 22 日,美國一大型蜂窩通訊網絡出現故障。突然之間,關於網絡攻擊的恐懼開始加劇。

但是,雷的警告有一個重要條件,它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視。他聲稱,中國正為未來的衝突做“預先部署”——這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於 2021 年底和 2022 年初在烏克蘭邊境集結軍隊不同。用他的話說,“如果或者當中國決定發動襲擊的時候” (筆者強調), “伏特颱風”可能攻擊美國的關鍵基礎設施。

因此,聯邦調查局、網絡安全和基礎設施安全局以及國家安全局發出警報的依據,都是它們對中國未來意圖的猜測,而不是任何關於即將發生的網絡攻擊的具體信息。我絕對不是懷疑美國情報界有關“伏特颱風”證據的真實性,我想指出的是,那些是間接證據,完全沒有揭示採取行動的可能性。對於依然記得美國曾發出可怕但錯誤的警告,稱薩達姆·侯賽因擁有所謂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並以此為由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的人來說,這不是一個小問題。

我最近寫了一本書,內容是虛假敘事可能引發中美之間的意外衝突;我非常擔心對間接證據的過度重視。我還擔心中國進行網絡“預先部署”這一說法的虛偽性。畢竟,美國曾在 2010 年針對伊朗核離心機部署了Stuxnet 計算機病毒。

在一本引人注目的新書《語言政治》里,大衛·比弗和傑森·斯坦利將這種推理稱作“預設共振”:對不相干的(環境)信息進行未經證實的預測,然後對這些信息加以整理,以證明政治上的變通行為是合理的。當前,美國針對中國的政治議程就是典型的這種趨勢。

雷的警告並非憑空而來。他長期以來一直散布反華恐慌。2020年夏天,隨着總統競選活動進入白熱化階段,雷與唐納德·特朗普政府的另外三名高級官員(國務卿邁克·蓬佩奧、司法部長威廉·巴爾和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一起精心策划了多次反華演講。那時起,作為特朗普政治舞台上的主角,他就一直堅定不移地堅持強硬的仇華觀點。

這位聯邦調查局局長關注中國網絡威脅,而歷史上存在着一個令人遺憾的先例,發生在冷戰期間,當時針對蘇聯和所謂的共產主義同情者釋放的“紅色誘餌”如今瞄準了中國。

華盛頓兩黨的反華運動似乎鐵了心要把中國逼到牆角。拜登政府繼續推行特朗普發起的貿易和科技戰,這一點在過去三年變得越來越明顯。前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2022 年訪問台灣,繼續推行對華施壓行動,相當於在中國最敏感的傷口上撒鹽。

同樣,在即將退休的威斯康星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加拉格爾 (Mike Gallagher) 的領導下,兩黨眾議院中國特別委員會成立。通過精心安排的聽證會、給美國公司發送威脅信以及多媒體宣傳技巧,該委員會希望領導針對中國的打壓。所以,該委員會熱烈歡迎雷參加 1 月 31 日的聽證會,也就沒有什麼意外可言。

其他美國政客也紛紛加入其中。在美國國會,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可能沒有一個議員願意採取原則性的立場,支持美國與中國重新接觸。任何試圖這樣做的人,都會被指責為採用慕尼黑式的綏靖政策。雖然去年 11 月的伍德賽德峰會上,拜登總統差不多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重新接觸,但他的政府仍然繼續升級限制措施,限制中國獲取先進技術。

當然,中國也有責任。去年年初的監視氣球事件,更不用說和俄羅斯這個發動野蠻、非法侵略戰爭的國家建立“無限制”夥伴關係,助長了美國政治界對中國的攻擊。雷的網絡警報放大了這些假定的威脅。然而,這種施壓行動最終可能適得其反。美國日益咄咄逼人的行動正好激起了中國的敵對意圖——這恰恰是偏執的美國政客最擔心的。台灣問題上如此,網絡安全領域也是如此。美國需要非常謹慎地設定對華要求。

所有這些都預示着美中衝突進入新的篇章——貿易戰和科技戰如今因網絡戰而愈演愈烈。儘管拜登和習近平均予以否認,但這場衝突仍充滿冷戰色彩。上世紀的冷戰已經危險地接近白熱化階段,特別是在柏林危機和古巴導彈危機期間。網絡戰爭的風險會讓我們再次接近這種危險境地嗎?我們是否有建立在信任基礎上的能力來緩解這些風險?雷製造恐慌,為這些問題提供了令人擔憂的答案。中美網絡戰的戰鼓越來越響,未來可能面臨嚴重的危險。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標題“The Drums of U.S.-China Cyber War”(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