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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良祥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副研究員

國際恐怖主義的根源

2015-11-27

恐怖分子對貝魯特、俄羅斯航班和巴黎的襲擊及對中國和挪威人質的殺害激起了新一輪對“伊斯蘭國”和國際恐怖主義的強烈譴責。不幸的是,雖然有血的教訓,恐怖主義的根本原因卻並未得到充分討論。西方除了老生常談地就伊斯蘭教譴責恐怖主義,並沒有提出什麼新的思想。

誠然,某些邪惡和極端的意識形態或多或少與宗教有關,但這遠遠不是問題的全部。源於中東的恐怖主義從根本上說是由於這一地區糟糕的就業狀況和治理不善。包括美國和歐洲國家在內的西方則應着重反思其對中東地區的政策。

任何宗教都可能有極端意識形態。就這一點來說,伊斯蘭教與其他宗教並無不同。一些專家認為,產生於公元七世紀的伊斯蘭教實際上是阿拉伯版的基督教。兩種宗教有很多相同的故事和人物。真正的問題在於,為什麼伊斯蘭世界這麼多年輕人會成為極端思想的追隨者?

儘管有許多原因,極端主義的產生主要還是由於廣大中東地區的三個失敗。第一,是以就業為特徵的工業化在中東失敗。中東阿拉伯地區可以分成兩部分:富裕的海灣國家和其他貧弱國家,而這兩類國家都沒有解決就業問題。年輕人要麼因為太有錢而不需要工作,要麼因為太窮而根本沒有工作機會。富裕的海灣地區變得富有是因為石油財富,但它們並沒有真正實現工業化。其他貧弱國家則既沒有工業化,也沒有有意義的就業。年輕人不呆在工廠或辦公樓里,就有可能成為極端主義意識形態的追隨者,並最終走上戰場。

第二,是建設強大中央政府國家的失敗。中東阿拉伯地區確實可以見到現代的政治架構,包括總統職位、議會制度和司法部門,甚至君主制國家也存在各種行使立法職能的委員會。但這些機制對這些國家和社會進行實際統治的能力通常很弱。或者說,它們並不具備一個現代國家應有的特質。

中東阿拉伯地區實際上還是一個部族、亞部族、宗教、亞宗教以及彼此間缺少有機聯繫的種族的雜亂組合。由於這些特點,當地對宗教、種族和部族的認同遠遠超過對國家的認同。其結果就是,中央政府對不同部族和宗教派別幾乎沒有權力或威望。而治理不善又成為極端主義橫行的另一個原因。

第三,是被定義為以協作方式發揮地區大國積極作用的地區主義的失敗。埃及、沙特、伊朗和土耳其被視為中東地區的四個主要大國。它們的合作與協調對有效打擊恐怖主義至關重要。無論外部力量怎樣強大,就像中國老話說的,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

但這些國家要麼像埃及那樣因國內問題自顧不暇,無法在地區事務中發揮應有作用,要麼像沙特和伊朗那樣與其他地區大國有激烈衝突,這種衝突成為達成任何有意義協作的主要障礙。土耳其雖然有領導野心,但它處在該地區外圍。這一地區的其他大國還懷疑土耳其因為奧斯曼帝國的辛酸史而意欲重新統治中東地區。

恐怖分子和恐怖組織很容易往來於不同國家。原因很簡單,由於地區大國協調進行區域治理不善,這一地區沒有實際有效的邊境控制。“伊斯蘭國”甚至可以橫跨伊拉克和敘利亞建立起一個政治宗教實體。這是極端主義擴散的主要原因之一。

儘管這三個失敗都是中東阿拉伯地區自身的,但西方政策也難辭其咎。

中東從未步入工業化階段,由於地理上離歐洲太近,它們一直面對歐洲國家的競爭優勢。歐洲國家也從未認真考慮如何讓鄰近的中東通過自身發展受益,相反它們只是把中東當成一個市場。

西方不同形式的干預也為中東阿拉伯地區建設國家的努力增加了難度。中東阿拉伯地區的政治架構十分脆弱,伊拉克的薩達姆政權算一個,利比亞的卡扎菲政權算另一個。但即使是出於純粹高尚的理由,外來軍事干預事實上也是搞垮了已經脆弱不堪的架構,製造了更多的混亂,給重建帶來了更多的困難。

西方介入中東地區事務還給地區協作的發展帶來負面影響。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時臭名昭著的賽克斯-皮科協定確立了今天中東阿拉伯地區的圖景。兩個歐洲最強大國家的兩位部長喝着咖啡,就為阿拉伯國家之間劃定了邊界,成為今天地區分裂的濫觴。而分裂醞釀著衝突。

中東主要地區大國之間的衝突也是西方在現代發揮作用的結果。西方非但沒有促進地區大國間的和解與協作,而且還煽動它們之間的衝突。代表遜尼派和什葉派的沙特與伊朗的協作,對區域治理和打擊恐怖主義是非常重要的,但實際上兩國之間沒有協作。它們彼此間的敵意是原因之一,而西方媒體、學界和決策層,即使不是故意,至少也因為強調兩國宗教上的不同助長了它們之間的分歧。特別是美國軍隊駐紮在阿拉伯海灣國家顯然是為了遏制伊朗,這也是它們衝突的一個原因。

總之,在實現產生有意義就業的工業化、國家建設和地區主義這三方面的失敗,是伊斯蘭極端主義的主要根源。改變這一切需要艱苦的努力和毅力。它首先取決於當地領導人和精英人士是否採取正確的政策去改善就業形勢、建立強大高效的政治架構,同時共同打擊恐怖主義。

它還取決於外部勢力是否真正幫助中東國家現實這些目標。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是一次機遇。全球大國尤其應共同努力,推動中東地區大國間的和解與協作。迫在眉睫的是,要建立一個包括主要地區大國和外部力量的區域安全機制。就這一點而言,美國可以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