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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董一凡 北京語言大學國別和區域研究院副研究員

歐盟能否用「經濟優先」應對「特朗普衝擊」?

202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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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歐美達成雙邊貿易協議,標誌着特朗普的關稅脅迫在歐盟方面取得初步成果。為防範跨大西洋貿易的災難性震蕩,歐盟只能 “兩害相權取其輕”,在特別關稅、市場開放、產業投資、能源貿易等領域對美方全面讓步。

這一交易表明,歐盟雖是全球第三大經濟體且坐擁超大規模優質市場,但在面對特朗普霸凌時仍缺乏博弈的資本,與英國、日本、韓國等美國“小夥伴”別無二致。可以說,歐盟在貿易領域簽的“城下之盟”與今年北約海牙峰會一道,被視作近年其“戰略自主”願景和實踐面臨的最大挑戰。

歐盟之所以對美國霸凌缺乏應對底氣,根本在於對美國經濟、軍事、戰略的全方位依賴。從經貿上看,美國作為歐盟第一大貿易夥伴和順差來源國地位持續鞏固,2024年美國已佔歐盟出口的20.6%,對美貿易順差(1982億歐元)甚至超過與其他國家外貿順差(1501億歐元)的總和,對美出口前三大項(醫藥產品、車輛、工業機械裝備)也是歐盟當前為數不多的優勢領域。在戰略安全領域,歐洲在俄烏、巴以、以伊三大衝突中均無改寫形勢、降溫衝突的介入能力,在俄烏方面只能通過在防務投入和軍火採購上對美妥協,將美國繼續拖在援烏抗俄的軌道上。

通過經濟、軍事聯合自強來贏得外交和戰略自主空間,此種論調在歐洲並不鮮見,而德國化工巨頭贏創的首席執行官克里斯蒂安·庫爾曼提出的“經濟優先”概念,則強調經濟競爭力及開拓市場的優先性,聚焦打造地緣政治獨立性的物質基礎與戰略依託。一定程度上,“經濟優先”的提法,代表了歐洲經濟界和產業界對當前歐盟應對內外挑戰時在經濟、軍事等領域全面鋪開,卻不聚焦提振實力的擔憂,亦代表了歐洲從長遠角度就應對美國不確定性的思考。

對於歐盟這樣的全球性力量而言,辦好自己的事是參與大國博弈、贏得未來生存和發展空間的基礎,做好相關戰略規劃和政策推進的意義遠超對熱點危機的應激式反應。另一方面,無論是特朗普採取更多手段逼迫製造業迴流美國,還是中國穩步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和發展轉型,亦或是英國推出“安全經濟學”框架及重新強調國家干預,主要大國都在以或穩妥或激進的方式聚焦“拼經濟”賽道,並希望藉助發展紅利來強化社會韌性及民眾對國家和制度的信心。而歐盟的“經濟優先”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

一是重視提升歐盟、成員國及企業的全球競爭力。2025年1月歐盟委員會出台的《競爭力指南針》,即是對前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競爭力報告”中提及挑戰及對策的回應,其中包括扶持人工智能等新興行業、減少歐盟冗雜行業監管規則和官僚行事對企業活力的消耗,以及多措並舉降低能源成本等。

二是着力推動經濟合作多元化和非傳統市場開拓,如歐盟積極探索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加緊推動歐盟-南方共同市場自貿協定的落地,努力緩解對美國市場、供應鏈依賴的負面影響。

三是努力擴大實體經濟投資,如德國默茨政府提出規模達5000億歐元的基礎設施投資計劃,被視作對歐盟反覆呼籲“擴大投資”的最有力呼應。

然而,歐盟推進“經濟優先”的實踐仍然面臨不少挑戰。首先,歐盟及其成員國難以從“抗俄優先”走向“經濟優先”。從持續推進能源“倚美脫俄”,到對俄經濟制裁不斷擴大範圍,再到德國對烏軍援突破提供“金牛座”導彈紅線,都顯示出歐盟正在“犧牲經濟抗俄”的末路上持續狂奔,也意味着歐盟很難真正將政策優先和財政資源放到經濟上來。而繼續選擇地緣衝突消耗戰,也勢必難以改變防務安全領域對美單邊依賴的格局。

其次,歐盟對美國的策略性妥協也在不斷侵蝕自身的經濟獨立性。無論“進口7500億美元能源”“對美投資6000億美元”的目標能落實多少,歐盟都將進一步與美國進行經濟捆綁,同時將自身經濟命脈拱手讓人,不僅浪費謀求經濟自主的寶貴資源,也將進一步激化內部對美“強硬派”和“妥協派”的分歧和矛盾。未來,歐洲的政治精英雖然會對“美國靠不住”和“歐洲要自強”有着更為清醒和直觀的認識,但要改變面對美國單向汲取和霸凌的被動境地將愈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