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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董一凡 北京語言大學國別和區域研究院副研究員

「退讓式協調」:歐盟跨大西洋關係管理新模式

2025-11-07

特朗普第二任期以來,歐盟不斷承受美國單邊行為對其戰略利益的衝擊:萬斯在慕安會上的駭人言論,破壞了美歐間的價值觀根基;美國力推對俄緩和並削弱援烏力度,動搖北約安全承諾,加劇了歐洲安全上的“被拋棄感”;美國借關稅逼迫歐盟在經貿上讓步,進一步在經濟上讓歐洲割肉放血。

面對來自美國的種種衝擊和脅迫,歐盟在經曆數月磨合與評估後,總體上形成了以妥協退讓來保全其戰略利益的相處模式。此種管理美歐關係的模式短期內似乎讓歐盟在戰略利益上“兩害相權取其輕”,但中歐關係將成為被犧牲的對象。

總體而言,歐盟對美策略調整是基於內外戰略判斷,即在地緣政治和經濟安全重大事務上的偏好和排序。毫無疑問,歐盟當前最大核心要務仍是援烏抗俄,甚至軍事上迫使俄羅斯屈服,其他重大政策事項都要讓位甚至附屬於俄烏問題。比如,歐盟以對俄烏問題的態度和立場作為評判中國的最重要標準,把打壓俄羅斯經濟作為能源和貿易的最重要考量。因此,歐盟即使難以接受特朗普政府的忽視、霸凌及威脅,卻難以擺脫對美國全方位、多領域且持續強化的依附,從而短期內已失去推進“戰略自主”的意願和能力。

7月歐美就關稅問題達成的早期協議,可以視作是“妥協式協調”的最突出案例。在此協議中,歐盟幾乎是全盤接受了特朗普政府的要價:承諾巨額投資,增加能源和軍火進口,進一步放寬對美市場准入,接受15%平均關稅和鋼鋁特殊關稅的單方面歧視待遇。可以說,這是美國對歐盟的全方位利益攫取,對歐盟經濟長期負面影響亦不言而喻。在歐盟官方話語中,協議是歐盟全力爭取的“損失最小化”方案,但這種單方巨大讓步讓諸多成員國不滿,歐洲議會部分議員甚至以此為由啟動對馮德萊恩的不信任投票。

特朗普第一任期時,歐盟雖然也無法與美方針鋒相對,但總體上仍有以韌性和耐心維護自身核心利益的意願,甚至通過與中俄等其他大國的接觸合作拓展自身迴旋空間。如今,布魯塞爾在與俄對抗、對華消極的情勢下,只能深陷“依附美國、讓渡利益、放棄自主”的循環。

從管理跨大西洋關係角度看,歐盟短期內最大收益,或許是美歐在俄烏問題上仍保持基本的戰略趨同。美國表態正考慮通過歐洲盟國向烏克蘭提供“戰斧”導彈,美歐還將共同強化在能源等領域對俄羅斯的制裁力度。

為儘力讓美國留在“西方大聯盟”框架內,歐盟有意加強對華施壓,爭取特朗普政府更加重視歐洲“盟友價值”。近期,歐盟已在多個問題上顯示出主動迎合美國對華經濟施壓的傾向,如削減鋼鐵進口配額並大幅上調配額外產品關稅,鼓吹以“反脅迫工具”對抗中國稀土政策,甚至出面倡導構建“G7關鍵礦產同盟”等。可以說,歐盟既謀求以“中國牌”來拉住特朗普政府,又試圖“連美對華”,以求通過在經貿、俄烏等領域施壓,迫使中國做出更多讓步。

然而,歐盟犧牲中國利益向美方遞投名狀,既是高估自身能力,也忽視了中方的韌性和戰略定力,並給中歐推進務實合作及在全球性問題的協調帶來更多困難。歐盟一味“倚美疏華”還可能讓自身陷入戰略尷尬。近期習近平主席與特朗普總統在韓國釜山的成功會晤,標誌着管控分歧、給經濟對抗降溫成為中美領導人的共同議程。可以預見的是,歐盟也將急於通過高層交往和戰略磋商,推動中歐雙方的分歧管控,但其戰略思維慣性,卻可能使之在對華行動上充滿矛盾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