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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推論:美國優先=美國無處不在

2025-11-04
有 20 位或更多世界領導人出席 2025 年 10 月 13 日舉行的和平峰會
有 20 位或更多世界領導人出席 2025 年 10 月 13 日舉行的和平峰會

2025年2月,唐納德·特朗普在鏡頭前宣布了佔領加沙走廊、讓200萬巴勒斯坦人變為“中東里維埃拉”居民的計劃。這項提議引來一片笑聲。

八個月後,他強迫以色列和哈馬斯簽署停火協議,強行要求雙方按照他的時間表交換戰俘,並組建了一支受美國指揮的國際部隊。此外,還成立了一個對華盛頓負責的技術官僚委員會。之前的嘲諷在沉默中消失了。

這就是“特朗普推論”在運作。從一開始承諾結束美國在海外的義務,變成冷戰以來最強硬的美國力量投射。“美國優先”如今意味着“美國無處不在”,其教義是用收縮辭令來掩蓋擴張。上任不到一年,特朗普就重新繪製美國力量版圖,用直接的指揮取代了偽裝的夥伴關係。

方法很簡單:威脅盟友,打擊對手,並在任何人提出反對之前行動。無需建立聯盟,無需多邊共識,無需道歉。美國意志已經足夠,剩下的是服從。

第二個就職典禮數小時後,特朗普第二次退出《巴黎氣候協議》,並凍結對外援助90天。他稱聯盟敲詐保護費,並承諾撤軍。西方國家政府將這些舉動解讀為收縮,但它們錯了,相反白宮是在改寫全球秩序的條款。

加沙局勢驗證了這個公式。特朗普羞辱哈馬斯,約束以色列,並為自己攬功。他做到了其他人未能做到的:一份停戰協議,並將領土置於美國控制之下。沒有談判,沒有讓步,只有武力和時機。

同樣模式在各地區重複出現,威脅盟友比說服它們的效果更好。在歐洲,特朗普顛覆跨大西洋安全規則,宣布將撤回美國對北約的資助,然後強迫成員國將國防預算提高到GDP的5%。他將威懾聯盟變成朝貢體系,歐洲國庫為美國國防重點項目和工業提供大量資金。沒有關於共同價值的演講,沒有關於共同威脅的辯論,一個聯盟領導者變成聯盟掠奪者,榨取保護費。

6月,特朗普轟炸了伊朗核設施和也門胡塞武裝據點。襲擊之前,沒有試圖建立聯盟或進行安理會辯論。他只是宣布了自己的特權,然後就採取行動。針對地區目標的極限施壓為軍事行動提供了掩護,使其成為脅迫性外交的延伸。傳達的信息很明確:美國的力量既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被許可。

即使在特朗普看似最弱勢的烏克蘭問題上,他也重塑了交戰規則。他無法結束戰爭,但他迫使歐洲承擔了重擔。他最近提出向烏克蘭政府出售戰斧飛彈的條件是,歐洲國家要持續增加軍事開支。他或許無法拯救澤連斯基,但將抵抗俄羅斯的成本轉嫁他人的做法支持了他在“誰來支付歐洲安全費用”問題上的立場。

在拉丁美洲這種教義暴露得淋漓盡致。今年1月,特朗普將販毒集團列為外國恐怖組織,將常規警務或執法行動變為軍事行動。美國政府派遣軍隊、偵察設備和軍艦在加勒比海巡邏。2025年9月以來,在沒有確鑿證據情況下,海軍在加勒比地區對委內瑞拉船隻進行多次空襲,造成數十人死亡。“門羅主義”曾經只是辭藻,如今卻伴隨飛彈到來。

在聯合國,特朗普就像拆遷人員。他否決決議,削減資金,迫使各國政府就範。在最近發表的演講里,他指責聯合國支持入侵,質疑“聯合國的目的是什麼?”。他宣稱氣候變化是“騙局”,抨擊移民倡導者,並將聯合國稱作侵蝕國家主權的同謀。

表面上,多邊主義象牙塔在他的推動下崩塌了。通過把全球機構視為主權國家的對手,他瓦解了集體規則架構,只留下美國的特權。即使在全球衛生和人道主義援助領域,這種模式也是如此:像總統防治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和與世衛組織合作等項目,正面臨著資金凍結和結構性解散。

特朗普的無限權力主張

特朗普行事是靠打了興奮劑的現實主義政治,採取的是外交流氓手段和強制手段,且毫無道德掩飾。不過,批評者稱他為新保守主義者或孤立主義者,但九個月的時間表明他兩者都不是,他是民族主義-現實主義者,將美國的權力視為理所應當。他不主張介入,之所以介入是因為他能夠。

歷史上類似案例是西奧多·羅斯福總統1904年的“門羅主義”推論,它保留了美國對拉丁美洲的干預權,為的是維護秩序。但羅斯福的主張僅限於西半球,而特朗普的主張是全球性的。羅斯福的言論帶有道德色彩,特朗普的言論則帶有特權色彩。如同卡特主義宣稱波斯灣的主導地位一樣,特朗普宣稱沒有哪個地區是美國無法抵達的。然而與卡特不同的是,他並不判斷行動是否超出能力。

結果是可以度量的。加沙和以色列在美國監督下運轉。未經國際社會認可伊朗遭到攻擊。歐洲為北約提供前所未有規模的資金。拉美水域受到美國的軍事管轄。聯合國繼續被掏空。格陵蘭和巴拿馬目前還在特朗普的目標名單上。

重大失敗提醒我們脅迫效果是有限的。由於北京對稀土元素實行出口管制,對華關稅戰陷入僵局。但就連這一挫折也轉化為在其他地方用強:盟友順服,對手讓步,地區體系重新調整以適應美國的條件。

特朗普推論的政治遺產

那麼,這個時代的定義是什麼?特朗普推論斷言,美國的力量無需解釋,它將通過將意識形態退縮轉化為物質存在而永續。它通過威脅而非夥伴關係、霸權而非合作來塑造世界。

特朗普已成為美國史上最“干涉主義的孤立主義者”。無論欽佩還是鄙視,都不如認識他的所作所為重要。當然,他的政治遺產與理想無關,而是赤裸裸的武力。可以說,他用粗俗手段做到老於世故的人做不到的事。特朗普被許多人斥為民粹主義煽動家,但他出乎意料地恢復了美國國務院數十年來一直試圖維護的東西:美國的至高無上。

歷史學家或許會爭論,特朗普是摧毀了自由秩序,還是暴露了這一秩序虛幻的底色。但這個問題沒有抓到重點。他重新激活了美國未經許可、無需道歉、不受限制地採取行動的能力。大國、聯盟和地區集團可能會試探他特權的界限,但目前而言,這位第47任美國總統兌現了一個相反的承諾:他承諾“美國優先”,兌現了“美國無處不在”。

總而言之,如今的世界是在美國制定的規則下運作,通過武力強制執行,正當性也僅僅取決於使用力量的意願。然而,這種斷言的背後隱藏着不言而喻的一種不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或許是美國霸權的最後掙扎,在一個兩極主導的世界裡,它究竟能維持多久的統治地位實屬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