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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主義」是一廂情願

2025-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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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經濟學人》雜誌封面

最近,美國副總統萬斯試圖把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對伊朗核設施的打擊塑造為極成功的“特朗普主義”案例。根據萬斯的說法,這個主義非常簡單:找出威脅美國利益的問題,“嘗試積極的外交解決”,如果外交失敗,就“動用壓倒性的軍事力量來解決,然後在它變成曠日持久的衝突之前撤離”。

真那麼容易就好了。萬斯描述的既不是什麼主義,也不是特朗普獨有的。而正是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導致美國採取了許多持久、代價高昂但最終失敗的軍事干預,就連萬斯本人也經常譴責這些干預。

如果萬斯認為此次襲擊“解決”了伊朗核問題,那麼他必然認為襲擊徹底摧毀了伊朗的核能力,包括離心機、濃縮鈾庫存以及任何其他可以武器化的材料。或者,他認為美國此次展示軍事實力足以說服這個伊斯蘭共和國放棄核計劃,且未來不再重啟核計劃。

毫無疑問,美國的空襲嚴重破壞了福爾多、納坦茲和伊斯法罕的核設施。但是,轟炸這些設施,加上以色列暗殺伊朗高級核科學家,是否已將伊朗徹底擊潰,目前尚不清楚。更有可能的是,伊朗的核計劃只是被迫推遲,儘管對推遲時間的預估從幾個月到幾年不等。

除非有足夠證據證明伊朗核計劃已被徹底摧毀,否則萬斯必須依靠的信念就是美國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思所說的,“美國的威懾回歸”。

短暫而激烈的軍事實力展示能讓其他國家屈服於美國的要求——特朗普政府並非第一個被這種想法誘惑的美國政府。1990年取得無可爭議的全球軍事霸主地位以來,美國一直在這樣做,但其中許多行動都失敗了。

事實證明,美國軍事脅迫的一些目標願意忍受大於美國官員預期的痛苦。整個20世紀90年代,薩達姆·侯賽因政權因屢次阻撓國際原子能機構和聯合國武器核查人員的工作,而遭受了美國牽頭的多次轟炸。正如萬斯所熟知的,這一循環在2003年達到頂峰,當年美國發起“震懾”行動,引發了一場持續八年的殘酷戰爭,造成數千美國軍人和約50萬伊拉克人喪生。

同樣,在20世紀90年代,北約的威脅、封鎖和武力展示也未能阻止塞爾維亞總統斯洛博丹·米洛舍維奇在克羅地亞、波斯尼亞和科索沃發動殘酷的戰爭。值得一提的是,米洛舍維奇沒有受到北約早期在科索沃的轟炸行動的絲毫影響,因為轟炸行動僅限于軍事目標,並未威脅到他本人的權力。原本預計持續數日的空襲最終持續了數月,卻毫無成效。換句話說,認為僅僅憑藉優勢兵力就能說服米洛舍維奇放棄他熱衷的事業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直到北約將打擊目標從塞爾維亞軍隊轉向貝爾格萊德及其周邊地區的基礎設施,他才最終同意離開科索沃,因為這樣的打擊可能削弱塞爾維亞精英群體對他的支持。

其他目標在面對美國軍事威脅時隱忍不發,看似暫時屈服,卻在數周、數月甚至數年後故態復萌。朝鮮長期以來一直採取這種做法。儘管美國一再向其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但朝鮮最終還是故技重施,發出核威脅、進行導彈試驗、發射衛星,並採取其他挑釁行動。

中國的行為也遵循類似的規律。2016年,美國成功地利用一場引人注目的聯合軍事演習,阻止了中國在菲律賓周邊的島嶼建設和主權聲索。但就在幾個月前,中國海警船在菲律賓聲稱擁有主權的一座島嶼登陸。

還有一些國家則以打擊美國作為回應。索馬里軍閥穆罕默德·法拉赫·艾迪德發現,只需殺死幾個美國人,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就會退縮。

伊朗似乎願意同時採取上述三種做法。這個伊斯蘭共和國展現出了承受經濟和軍事打擊的能力。其軍事挑釁和核活動時強時弱,有時與美國的反應強度同步,有時則與美國的反應強度無關。正如伊朗問題專家瓦利·納斯爾最近所述,伊朗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顯然認同艾迪德的評估,他曾告訴他的顧問:“美國就像一條狗,如果你退縮,它會撲向你,但如果你撲向它,它就會退縮。”

萬斯希望相信,也希望特朗普的反干涉主義支持者相信,美國的軍事影響力和強大的實力展示具有獨特的說服力,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非戰爭時期的軍力展示足以實現美國的政治目標,尤其是像說服伊朗放棄核計劃這樣難以實現的目標,那它早就是每位美國總統的“主義”支柱了。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標題The “Trump Doctrine” Is Wishful Thinking,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