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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北慈 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所長

必須更好地管理分歧

2023-11-06

周建成

非常感謝您在布里斯班接受採訪。先談談您作為亞洲協會中國分析中心創始主任的新角色吧。您的使命是什麼?您希望實現什麼樣的影響力?

季北慈

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的中國分析中心大約八九個月前成立。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們的使命是全面了解中國。 換句話說,運用我們團隊的中文語言技能——我們在中國境內的網絡——作為研究中國的方式,並通過中國的信息渠道和我們與中國的關係,更好地理解中國的發展方向、國內政策或外交政策;同時,將這些信息傳遞給美國和其他國家政府、社會和其他群體,讓他們了解中國的方向。現在,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國的動態越來越難。不幸的是,隨着關係惡化,特別是在華盛頓,我們對中國未來更加細緻和平衡的認識和洞察能力正在削弱。

周建成

您預測中澳關係將持續處於緊張和不信任狀態。您是否也會用同樣的話形容中美關係?

季北慈

或許更是如此。一段時間以來,戰略不信任一直是美中關係的特點。現在,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華盛頓,人們普遍認為對方是世界上許多弊病的根源,至少需要採取很多措施,才能為這種惡化的關係設定底線。希望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能夠找到共識並恢復兩國關係的穩定。

周建成

談到中美關係時,陸克文倡導“管理戰略競爭”的理念。約瑟夫·奈在最近的阿斯彭安全論壇上也引用了這一理念。這與美國修建護欄的做法有何不同?

季北慈

我認為它們在結構上是相似的。它們都試圖為兩國關係里最具爭議的因素設置界限,防止關係陷入高度危險和存在風險的方向。正如陸克文所了解到的那樣,而且我認為現在試圖與中國合作的美國對話者也了解到,這種方法的問題在於中國人不買賬。他們沒有興趣將中美關係視作一種競爭——至少他們認為美國是通過有人必須贏、有人必須輸(這是中國人的話)的思維來定義這種關係。我認為,這並不是美國對這場競爭的真正理解。但這對中國來說是一個問題。其次,護欄、有管理的競爭,這些對中國來說,意味着讓美國的挑釁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從中國的官方聲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一點。不幸的是,雖然我認為這種理論很有用,而且確實闡釋了雙方應該努力實現的目標,但目前的措辭方式還不夠正確,無法使其成為兩國關係的保險杠或這種關係的定義式概念。

周建成

在你的打分榜上,中國在處理與美國及其盟友的分歧方面表現怎樣?

季北慈

我可能打出一個平庸的分數,也許6分。我們已經從兩國關係的惡化中看到中方處理分歧的一些方法。這些方法原本可能做得更好。比如,所謂的戰狼外交,高調的言辭批評,不僅是針對美國,而且針對西方制度本身,幾乎成為北京在意識形態層面的批判。這當然不會引起西方國家的共鳴,更不用說華盛頓了。因此,雙方都對關係惡化負有責任。但我確實認為,中國可以做得更好些。但我不確定這是否可能,因為我感覺習近平和中國其他高級領導人可能面臨著國內政治的限制,迫使他們對美國採取更加嚴厲的立場。

周建成

對於美國管理兩國關係的做法,你有怎樣的看法?

季北慈

與評價北京的方式非常相似,我認為華盛頓的政治氣氛已經惡化,使得拜登政府或者其他人很難尋求與中國建立更具建設性的關係。我認為,拜登政府正努力嘗試,安排多次高層的對華訪問。當然,我認為拜登政府非常期待今年晚些時候和習近平在美國APEC會議期間舉行高層領導會晤。話雖如此,美國做得不是很好。按照我的標準,可能只有六到七分。因此,兩國政府都需要在處理雙邊關係時改善自身工作,至少要採取更多措施來穩定關係。

周建成

下面談談中國不斷增長的技術能力,以及國際上對這些能力和軍事應用潛力的擔憂。您也有這樣的擔憂嗎?

季北慈

作為一名長期觀察中國軍事事務的人,我最關心的是當今中國正在為自己所說的“智能戰爭”做出的努力——也就是說,利用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推動解放軍的現代化建設。毫無疑問,中國、世界其他地方以及美國都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它有可能改變人民解放軍及其軍事能力。因此,對中國如何以及是否能夠利用這些新技術,使之成為美國和其他國家(尤其是亞洲國家)更強大軍事對手的擔憂是可以理解的。顯然,人工智能不僅是一項軍事技術,而且是一項可以為全球社會帶來巨大利益的技術——例如醫學領域。因此,首先,雙方至少要達成一些共識,即他們都對人工智能的潛在危險用途感到擔憂。其次,分析是否存在不太敏感、能夠創造社會效益的領域,讓中美兩國人士可以共同努力,造福國際社會。這會很難,但我認為值得開展對話,看看是否能夠實現。

周建成

兩國人民、年輕人、老年人和其他群體,為所有人的利益而合作、共同努力、融合利益的機會在哪裡?

季北慈

鑒於美國和中國目前的官方關係狀況,機會在人文交流層面,我們希望在該領域,這兩個偉大國家能夠在相互理解方面取得最大的進展。在華的美國學生人數,已從 2019 年的最高峰銳減至如今的寥寥無幾。這只是一個例子,表明可以做出更多努力,來改善和擴大人文交流。顯然,參加在澳大利亞布里斯班舉行的國際艾滋病協會會議,就是此類善意行動的例子。科學家們需要互相學習,不僅要消除人類的苦難——艾滋病毒——的禍害,還要消滅許多其他領域的禍害。因此,我很高興看到這種合作在這裡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