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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張沱生 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學術委員

中美關係未來五年應可保持大致穩定

2018-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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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期以至未來五年左右的時間裡,中美關係可能有兩種發展前景:第一種是雙方摩擦、競爭明顯上升,但通過共同努力,兩國關係仍保持大致穩定;第二種前景是在中美競爭嚴重上升的大背景下,雙方摩擦失控,導致兩國關係嚴重惡化,甚至出現某種冷戰的局面。

本文重點對保持第一種前景的因素加以論述:

1、中美力量對比的變化。近年來,中美雙方GDP、軍力、國際影響力差距的逐漸縮小已引起美國的嚴重關切與焦慮。作為守成大國,美國對新興大國中國的快速發展很不適應,認為中國崛起對美國的主導地位形成了嚴重挑戰。未來五年,如不發生重大突發事件,雙方力量對比的這一發展趨勢不會改變。屆時,美對華疑慮與擔心將進一步上升。

2、中國外交政策、安全政策的調整變化。近年來,隨着綜合國力的加強,中國在東海與南海加強了維護國家主權和海洋權益的努力,中國還積極推動建立與加強多種地區多邊合作機制,努力推進跨域廣闊的“一帶一路”倡議。美方對此反應強烈,認為中國外交日益“強硬”,對外推廣自身發展模式,對美主導的國際秩序形成了嚴重“挑戰”。未來五年,中國的這些政策與努力將會繼續,美國要接受這一變化很不容易,雙方的博弈將會繼續甚至更趨激烈。

3、中國內政、經濟政策的變化。近年來,中國內政有一系列發展變化,包括大力開展反腐鬥爭,加強法治建設,深化改革與推動經濟轉型,加強共產黨的領導,進行國防與軍隊改革,修改憲法等。美將其視為中國政治、經濟改革的倒退。未來五年,中國內部的政治經濟發展大方向不會改變。

4、當前美國對華政策出現的重大調整,是美兩黨、左右兩派、學術界、企業界在對華消極認知上基本達成一致的結果。這一認知認為,自尼克松以來歷屆總統支持中國融入國際社會以逐步改變中國發展方向的對華政策不僅不成功,而且為美培養出了一個日益強大的對手。未來五年,美大力加強對華戰略競爭、加大對華防範與制衡的政策將會繼續,中美之間的戰略競爭將呈繼續上升的趨勢。

在看到上述不利於中美關係健康穩定發展因素增長的同時,也應看到兩國關係中仍然存在着有助於雙方尋求合作、管控分歧的重要因素。這些因素雖然在短期內不足以阻止兩國競爭、摩擦上升的趨勢,但卻可能限制雙方競爭、摩擦的發展速度,維持兩國必要的合作,防止兩國關係趨向嚴重失控。這些因素主要包括:

1、當前中美之間的“戰略競爭”是在同一國際體系內發生的,雙方遵守許多共同的國際準則,在許多國際機制中對話合作;雙方經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度很高;雙方的制度與意識形態之爭仍處在較低的狀態;兩國在全球治理、應對非傳統安全方面更有着重大共同利益,乘在同一條船上。多年來,中美之間早已建立起包括頻繁的首腦接觸與對話交流的多領域、多層級的對話交流機制,雙方危機管控機制不斷加強,兩國還同時參加許多多邊合作機制。這些對話交流對於雙方管控分歧、消除誤解、開展合作具有重要作用。

2、到目前為止,美國對華政策的調整仍是在對沖政策範圍之內的調整。特朗普政府明顯增加了對中國的防範與制衡,但仍然保持着對華接觸與合作的一面。美尚未視中國為敵人,未對中國採取全面遏制政策。

3、中國對美政策有很強的延續性。長期以來,中國一直把維護中美關係大局放在“重中之重”的很高地位,始終認為中美友好相處,不僅有利於兩國,而且有利於世界和地區的和平穩定。面對中美之間的分歧,中國始終堅持“斗而不破”的方針。近年來,面對兩國力量對比發生變化和雙方戰略互疑上升的形勢,中國向美國提出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倡議,希望做到“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中國還多次重申中國決無意與美國爭霸。中國在解決領土爭端與維護海洋權益的努力中,始終堅持和平對話與共同開發的方針,反對訴諸武力和威脅使用武力。中國的這些基本政策並未因美調整對華政策而發生改變。這對維持兩國關係的基本穩定具有重大意義。

4、2016年底以來,東海、南海的形勢明顯趨向緩和,進入2018年後,半島形勢也出現了轉機。最近,中日領導人恢復正式接觸,兩國關係在經歷多年嚴重摩擦之後開始回到正常發展軌道;中印關係也繼去年金磚會議後的改善勢頭持續向前發展。這些積極變化是有關各方共同努力的結果,更與中國的努力分不開。這種形勢如能保持和發展下去,將使中美之間因第三方因素爆發軍事安全危機、甚至軍事衝突的可能性明顯下降,從而有利於兩國關係的穩定。

5、中國堅決反對打貿易戰,主張通過對話談判解決爭端,美國國內也有類似的聲音。不久前,中美通過談判初步達成了不打貿易戰的共識,目前還在繼續開展談判,並開始採取具體措施,逐步落實雙方達成的共識。只要中美雙方能堅持通過談判磋商解決爭端,兩國避免爆發貿易戰是可能的。

6、“一中原則”是中美建交和發展兩國關係的政治基礎。2017年年底以來,美接連出台“2018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和“台灣旅行法”等抬升美台官方關係的措施,台海再次爆發危機的風險明顯上升。對美方的錯誤做法,中方已提出強烈抗議。但也應看到,美出台的相關條款並不具有法律約束力,而特朗普就職前在台灣問題上的魯莽言行則在美引起很大震動,招致朝野眾多批評。一旦美政府將這些法案變為實際行動必將導致中美關係全面倒退,美國甘願冒如此巨大的風險嗎?

綜合考慮上述各種因素,我認為,在未來五年,可以預見,中美兩國間的競爭、摩擦將會進一步上升。然而,如果雙方能共同努力,兩國關係繼續保持大致穩定仍是可以期待的。

至於雙方摩擦失控,兩國關係嚴重惡化,甚至出現冷戰局面的前景,目前看可能性較小,儘管不能完全排除。不過,論述這一前景,應是另外一篇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