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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問題

2016-03-28

——戴秉國同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談中美如何避免“修昔底德陷阱”

 2016年3月19日，前國務委員戴秉國在釣魚台國賓館出席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6年年會，同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就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問題進行對話。戴秉國發言主要內容如下：

　　各位朋友，很高興今天能夠跟基辛格博士在這裡進行對話。過去很多年裡，我們進行過多次坦誠深入的交談，受益匪淺。基辛格博士剛才的講話也讓我很受啟發。這個論壇會議談的是發展問題，我們兩個談的是和平與衝突的問題，但是我想這次會議把發展問題跟和平與衝突問題聯繫起來考慮，這個安排是很好的。

　　我今天想講點自己的思考，核心的意思是，中美兩個大國只有走共同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道路，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才是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唯一正確的選擇，別的道路是沒有的。

　　中美為什麼必須走共同構建新型大國關係這條路？

　　大家知道，人類社會發展到今天，國與國之間的相互依存、利益交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實際上已經結成利益和命運共同體。大家住在同一個地球村，面對各種各樣共同的、複雜難解的新問題、新威脅、新挑戰，沒有哪一家能夠單獨應對。村子裡各家各戶，特別是中美這兩個大戶人家，必須要相互尊重、相互合作、共同應對。中美兩家絕不能成天吵吵嚷嚷、爭吵不休，不能打架，更不能打死架。

　　當今世界，武器的發展達到了驚人的尖端水平，而且數量上堆積如山。中美都是有核國，常規尖端武器也不少。如果中美兩家開戰，沒有誰是贏家，結果只能是相互摧毀，還將殃及世界。人類經歷的戰爭災難夠多的了，再也經受不起新的更具破壞性、更加慘烈的世界大戰了。中美任何一家挑起戰爭，都將殃及全人類，成為歷史的罪人。我想，中美都是偉大的國家，誰也不願犯下滔天大罪，成為千古罪人。

　　在21世紀，我以為，有兩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第一，沒有誰能取代美國超級大國的地位，美國衰落不了。第二，沒有誰能阻擋中國、俄羅斯、印度等發展中大國的崛起。中國的發展既造福中國人民，也是貢獻給世界、貢獻給全人類的。中國發展起來，美國是最大受益者，中國不發展，陷入貧困、動蕩、混亂，才對美國最為可怕。奧巴馬總統最近也表達了類似觀點。

　　中國是一個由五千年文明滋養起來的、致力於和平與發展的國家，我們不謀求霸權，就想中國的老百姓生活的好一點、世界平安一點，所以美國用不着怕中國，而應該敞開胸懷來歡迎中國的和平發展。美國有什麼理由不最大限度地發展同中國的合作，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中國發展給美國帶來的紅利呢？！如果對中國採取遏制、打壓甚至大動干戈的政策，那就大錯特錯，是傻瓜才做的事情，等於做一筆最大的賠本生意。那對美國來說，就會如約瑟夫·奈教授所說的，將真正導致“美國世紀的終結”。所以，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中美共同構建新型大國關係。

　　那麼，這條路能不能走得通？

　　我相信，是走得通的。

　　從世界發展史看，“修昔底德陷阱”並不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鐵律，歷史上也有很多避免衝突的先例。二戰結束70年來沒有打世界大戰了，這是很值得研究的。今天中美兩國不僅應該，也完全有能力、有智慧來攜手跨過這個所謂“陷阱”，創造歷史，走出一條新路來。

　　從中美關係的發展史看，45年前，當基辛格博士同尼克松總統一起打開中美關係大門的時候起，兩國老一代政治家就實際上奠定了當今兩國發展新型大國關係的基礎。我念兩段當年他們講的話。

　　尼克松總統講：“我們將進行一次不僅為我們這一代人謀求和平，同時也是為我們共同生活的地球謀求世代和平的旅行”，“中美有分歧，但可以找到共同點，找到雙方都保障安全、實現發展、各走各路的框架”，“我們必須要做的事，就是尋求某種辦法，使我們有分歧但不至於讓中國成為我們戰爭中的敵人”。周恩來總理說：“中美兩國的分歧不應妨礙中美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基礎上建立正常國家關係，更不應該導致戰爭。”可見，那個時候兩國的政治家、領導人，就為中美關係發展規划了目標、方向、框架，這非常了不起。

　　這幾十年來，中美兩國走的基本上就是老一代領導人當時規劃的新型大國關係的道路。雖然一路走來有風風雨雨，有時候還雷電交加，但中美關係始終是向前發展的。到了今天，兩國關係發展到了幾十年前誰也沒有想像到的高水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中美兩個不同社會制度、發展水平的國家關係能達到這麼高的水平，也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奇蹟，充分說明這條路是走得通的。

　　2013年，習近平主席和奧巴馬總統進行了歷史性會晤，就共同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係達成戰略共識，在21世紀新的形勢下進一步為中美關係的發展指明了根本目標和方向，確定了根本框架。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由新興大國和守成大國達成的避免“修昔底德陷阱”的戰略共識，它是兩國老一代政治家戰略思想的繼承和發展，也是雙方領導人、戰略界多年來深思熟慮、耐心坦誠溝通對話的結果，是人類歷史上經驗教訓的總結和升華，是深得世界人民和中美兩國人民歡迎的一個重大決策。中美兩國都是重誠信的國家，我相信，兩國一定會信守承諾，言行一致，說到做到。

　　那麼，當前和今後長時間，我們應該怎樣推動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建設呢？我的想法是：

　　第一，中美兩國的一代一代政治家一定要咬定這個目標，排除萬難，堅持不懈地推進新型大國關係建設，不動搖，不退縮，不轉向，而且要引導兩國民眾越來越多的理解支持，參與到新型大國關係建設中來。通俗地講，我認為，發展中美關係應該“上不封頂、下要保底”。“上不封頂”就是說兩國合作能發展多好就發展多好，當然有一條，我們不結盟。“下要保底”就是說兩國一定不能有衝突對抗，不能打冷戰，更不能打熱戰。

　　第二，中美兩國領導人和外交團隊需要保持和加強及時而深入坦誠的戰略對話與溝通，增進相互信任，避免誤解誤判。美國要正確看待中國的發展和中國的戰略意圖，不要把中國做的事情都看成是對美國的挑戰，好好地發展同中國各方面的合作關係。中國要清醒認識自己現在是並且仍將是一個發展中國家，要集中力量把自己的事情辦好，不謀求挑戰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雙方應互相把對方視為朋友和夥伴，而不是對手和敵人，這一點非常重要。

　　第三，構建新型大國關係沒有先例可循，有些人有不同看法是可以理解的，他們想不通可以繼續想，雙方也可以繼續討論。但是極少數人想要否定、推翻兩國元首達成的共識，我想，兩國人民是不會答應的。這些人應該明白，構建新型大國關係，對美國有着極大的戰略價值。我曾跟美國朋友講，你們不要不識貨，歷史上有哪一個新興大國像中國這樣，主動提出來跟守成大國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美國在崛起過程中向英國提出過嗎？所以想否定和推翻這個共識的人應該改變立場，支持美國政府堅定不移地同中國沿着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道路走下去，而不要等到“失去中國”才追悔莫及。

　　總之，中美共同構建新型大國關係，困難是不少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在回答中國外交是否放棄了韜光養晦原則等問題時，戴秉國表示，十八大以來，中國外交大政方針沒有變化，保持了繼承性連續性，同時有與時俱進的創新和發展。一個人也好，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也好，如果只是躺在前人的功勞簿上睡大覺、吃老本，它怎麼會進步呢？近年來的外交工作始終着眼於一個根本戰略目標，就是為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營造一個好的外部環境，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營造一個好的環境，打一個好的基礎。

　　至於說是不是放棄了韜光養晦，首先要回顧一下韜光養晦這一思想是怎麼來的。據我所知，我記憶，當年蘇聯解體後，國際上有些人找到中國，說你們是不是來當頭、扛起旗，帶着我們干。鄧小平先生說不行，我們不當這個頭、不扛旗、不稱霸，埋頭做好自己的事，不要鋒芒畢露。做好什麼事呢？就是發展好經濟，把國家建設搞上去。大體上，這就是韜光養晦思想的由來，並不是一個什麼陰謀詭計。

　　在今天的形勢下，中國堅持和平發展，堅持不結盟、不擴張、不稱霸，堅持相互尊重、合作共贏，堅持搞好發展這個第一要務，這些就是韜光養晦思想的體現。大家注意到，習近平主席近年來遍訪五大洲，走到哪兒，這些思想講到哪兒，而且我們不僅這樣講，也是這麼做的。

　　說到咄咄逼人，我想，咄咄逼人的絕不是中國。中國只不過做了一些作為一個主權國家不能不做的，維護自身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的事情。同時，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中國為亞洲和世界做了很多好事、善事，比如推動建立亞投行、提出“一帶一路”倡議等等。這是不是善事、好事，造福於大家呢？中國致力於促進世界的穩定與繁榮，我們經常想，如何讓第三世界的那些窮哥們兒能夠擺脫貧困發展起來，不光我們自己過上好日子，大家都應該逐漸過上好日子。

　　中國致力於維護亞太地區的和平、穩定與繁榮。亞太地區是全世界都非常看中的一個地區，發展非常好的一個地區，千萬不能把它搞亂了。對亞太地區來說，中美合作非常重要。我們尊重美國在亞太的傳統影響和現實利益，美國也要尊重中國在亞太合理的、不斷增長的利益。我們兩家加強合作，並同整個亞太地區國家一起合作，共同維護這個地區的太平。

　　中國致力於同美國攜手加強和完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中國不當“造反派”，不謀求另搞一套。記得當年金融危機之後，布殊總統提出要召開G20峰會，中方很快就表示支持，一個新的G20峰會機制就這樣誕生了。我們本着同舟共濟、和諧相處、互利共贏的精神，致力於同美國發展各方面的合作。比如金融危機的時候，我們沒有對美國落井下石，而是跟美方一起共渡難關。我們還致力於同美國在朝核、伊核、氣候變化、網絡安全等國際問題上開展有效的合作。中國是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合作夥伴，而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不負責任的國家。

毫無疑問，中國要有作為，不作為是不可能的。中國不搞霸權外交，不搞國強必霸，而是國強不霸，也不搞恥辱外交，不會像鴉片戰爭之後那樣，跪在地上辦外交，那個時代一去不復返了。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我們都善待他們，但他們也要善待我們，大家和諧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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