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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點話題】:中美關係 全球治理 氣候變化 脫鉤 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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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奇淵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特朗普式動蕩能被緩解嗎?

2025-05-09

歷史或許有其韻腳,而美國當前上演的經濟大戲卻違背歷史常理。當美聯儲的技術官僚與缺乏經驗、反覆無常的總統部門發生衝突時,傳統宏觀經濟工具很快就會無能為力。

過去,美國面臨劇烈經濟動蕩時,政府都會制定宏觀經濟政策應對措施,以減少不確定性,恢複信心,穩定市場,重振投資和消費。2008年金融危機和2020年新冠疫情衝擊之後便是如此。2023年硅谷銀行擠兌事件之所以沒有演變成大規模危機,正是因為政府的迅速干預。

但從本質上講,這些危機主要是外生性的,源於金融部門監管不力(2008年)和百年不遇的疫情(2020年)。相比之下,美國當前的經濟困境可以直接歸咎於總統,因為他已成為美國經濟最大的破壞因素。在這種背景下,數十年經濟管理磨練出的傳統政策工具已不再適用。

直到去年底,美國經濟還一直保持着健康增長。此外,隨着唐納德·特朗普在11月總統大選中獲勝,股市和美元雙雙飆升,因為投資者試圖從他減稅和放鬆管制的承諾中獲利。市場似乎確信,經濟發展將是特朗普的首要任務,而他顛覆市場與管理機構的極端承諾只不過是競選時的誇張言辭。

可惜事與願違。1月20日特朗普就職以來,美國政策的標誌性特徵就是波動,最明顯案例便是4月2日,特朗普宣布了一項全面的“對等”關稅制度,對與美國存在貿易順差的國家徵收超高關稅。幾乎與此同時,股市應聲暴跌,債券收益率飆升,美元貶值。

“對等關稅”生效後的24小時內,特朗普宣布為期90天的“暫停期”,認為在此期間應談判達成對美國更有利的新貿易協定。指望特朗普政府在如此緊迫的時間內達成數十項貿易協議,只是痴心妄想。特朗普表示,他將對任何未能與美國達成協議的國家恢復關稅,但屆時究竟會出現怎樣的局面,我們無從知曉。

特朗普的不可預測性遠不止貿易領域。在國際舞台上,他曾提出一些奇怪的目標,包括宣稱美國對加拿大、格陵蘭島和巴拿馬運河擁有主權。他還在烏克蘭戰爭問題上扭轉美國的立場,並顛覆美歐在該問題上的統一立場。他在橢圓形辦公室斥責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並在聯合國關於烏克蘭的決議中與俄羅斯站在同一陣線。

在國內,特朗普的政府效率部在埃隆·馬斯克的領導下對公務員進行大規模清洗,擾亂了聯邦官僚機構的秩序,而節省的預算微乎其微。最令人擔憂的是,特朗普已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允許他解僱獨立機構的負責人,從而在法律上為罷免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掃清道路。此舉將削弱美聯儲的獨立性,並嚴重損害全球對美元的信心。

對特朗普來說,不可預測性和粗魯是任何談判乃至領導力的關鍵。可問題在於,預期是投資者信心的基礎。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已經導致股票、債券和美元價格同時急劇下跌。

而最令人擔憂的是,由於特朗普的不確定性是內生的,宏觀經濟補救措施無法改變它。任何降息或財政注資都無法消除白宮造成的混亂,即使財政或者貨幣措施暫時穩定了市場,特朗普也可能將其視為推行更加激進貿易政策和顛覆管理機構的綠燈。

鑒於此,美聯儲不應採取激進行動來抵消特朗普引發的波動。誠然,即使美聯儲進行嘗試,其能力也是有限的,它可以通過印鈔恢複流動性,但無法通過印鈔維繫自己的信譽。全球投資者已經要求更高的風險溢價,來應對政治風險。而今天的任何穩定措施,無論多麼有限,都可能為明天更嚴重的不穩定埋下種子。

無論美聯儲怎麼做,特朗普都會製造更多的混亂。畢竟他1月重返白宮時帶來了增援力量:一個忠誠的團隊,願意執行他提出的任何極端措施。可以預見的是,除非情況有所改變,否則企業將推遲投資,家庭將減少支出,全球投資者將在美國資產中計入永久性的“特朗普風險溢價”。所有這一切都將侵蝕美國經濟活力與韌性的基礎。

對於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來說,這同樣意義重大。即便特朗普暫停對其他與美國存在貿易順差的經濟體徵收對等關稅,他仍然維持並隨後提高了針對中國進口產品的關稅。如今,中國刺激內需的行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除了穩定中國經濟外,更強勁的內需還有助於改善中國與其他貿易夥伴的經濟關係,因為許多貿易夥伴擔心特朗普的關稅將導致中國的出口轉向本國市場。

幸運的是,中國決策者似乎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在3月份的《政府工作報告》里,中國政府將“全面擴大內需”定為2025年的首要任務。鑒於特朗普的不可預測性超出預期,中國可能推出更強勁的政策來實現這一目標。

全文翻譯自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www.project-syndicate.org。原文標題“Can Trumpian Volatility Be Mitigated?” , 2025年。